“那天以后,何建就一直没影儿,连少爷和少夫人大婚都没回来。我原本还以为那厮是知晓犯了大错,不敢回来,索性抛妻弃子跑了,眼下看来,八成是赌到现在才回神呢!”角天往岗楼走,说起何建的事,愤愤不平。岑雪听了一路,心里也不齿,及至岗楼前一看,寨口已围了乌泱泱的人群。有哭泣声从嘈杂的议论声里传来,是李氏拽着一鼻青脸肿的男人在哭诉。“你怎么才知道回来!你不是答应过大当家不再赌了吗?!你现在弄成这样,叫我和婉婉怎么活啊!……”李氏面前,跪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方脸长鼻,模样挺周正,然而眼神闪躲,脸色不耐,想来便是何建了。“你怕什么?大当家疼婉婉,他一定会帮我!快别哭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丧一样,不嫌丢人吗?!”何建埋低头,耳根臊红,李氏听了这句,痛心地打了他一下,哭声更悲惨。何建斜着身体躲避她,骂声也更高。后面站着十来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看模样,应是赌坊里派来的打手,当头那人下巴一摆,立刻便来了两个人拽开李氏,用麻绳把李氏和婉婉一块绑了。“婉婉!”李氏挣扎着,听见婉婉“啊啊”的喊叫,急得差点失声。人群后方传来一声冷喝:“放开她们!”“是少夫人!少夫人来了!”众人齐刷刷往外让开一条道,岑雪在角天和春草、夏花的簇拥下走出来,衣袂带风,眉眼冷厉。当头那打手微微一怔,先是被岑雪的容色所惊,回神后才道:“你便是危怀风刚过门的媳妇儿?”岑雪不语,何建大声道:“是!大伙都叫她少夫人,她就是大当家的媳妇儿!”领头若有所思,看岑雪的眼神少了分厉色:“叫危怀风出来。男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女人管。”岑雪道:“既是男人的事情,你绑她们做什么?”领头看了何建妻女一眼,略微尴尬,解释道:“她男人欠了源记赌坊半年的债,如今还不上了,便签了契书,要用她娘俩来抵债。少夫人,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倒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建这半年来在源记赌坊混吃混喝,负债累累,今日要能把钱还上,我们立马走人;要是还不上,那我们也就只能按契书办事,绑了这对母女下山发卖了!”人群里发出议论声,有人不忿道:“明明是何建一人欠下的债,要卖就卖他自个,凭什么卖妻卖女?!”“就是!上次大当家便帮他还了一次赌债,凭什么这次又还?!”“那次都说好了,从今往后再不沾赌,倘若再犯,便自己收拾铺盖走人!本来就是个外来汉,要不是被少爷所救,老早便死在了荒郊野岭,现在竟然还敢出这种事儿,知不知道要脸啊!”“……”众人的抨击声像洪水一样奔涌而来,何建跪在岗楼底下,面色铁青,暗恨危怀风怎么还不出现。上次被债主押来讨债时,何建记得很清楚,危怀风是相当心疼婉婉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接了婉婉送的那一朵花后便心软,答应帮忙还债。虽然这次的债务比上回多些,可是这一年来,危怀风和婉婉相处的次数更多了,对婉婉肯定比以往更上心,要是看见她被赌坊的人绑成这可怜模样,绝对不会放任不管!正想着,忽听岑雪向赌坊的人问道:“他欠了你们多少银两?”“三百两。”“三百两而已,便要发卖了人家的妻女吗?”众人听得这话,神色各异,因感觉岑雪像是有要帮忙的意思。何建两眼发亮,向岑雪磕头:“少夫人大慈大悲!求求您帮我这最后一次!大当家一向很喜欢我家婉婉,一定不忍心看婉婉被人发卖,您就当看在婉婉的面上,救我们一家一回吧!”李氏的哭声跟着响起来,人虽然被绑在地上,但仍是奋力爬过来,跟着何建一块磕头。“卖妻女的契书是你签的?”岑雪不看李氏。“是……”何建支吾,“他们人多势众,我若不签,便要砍了我的手!”按大邺律法,何建签了卖妻女的契书,源记赌坊便有权处置李氏和婉婉。岑雪沉默少顷,看向赌坊的领头:“你们打算把她们卖去何处?”“两个娘们,除了卖去窑子,还能卖去哪儿?就他婆娘那一脸苦相,卖进窑子里也只能当个粗使婆子,倒是闺女有点姿色,可怜是个哑巴!”领头唏嘘。岑雪道:“我屋里正缺人手,既然要卖,不如便卖给我吧。”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赌坊领头自然知道岑雪这话只是说辞,她买了人,便要给钱,等同于变相给何建还债。笑了一声后,领头重复道:“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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