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杨凝月拿着电话对着电话里的老人说道:“爸,芜道太草率了,三年我原本以为他会更加精华内敛,但是却没有想到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电话那头的老人爽朗地大笑:“可是我看来这孩子做的不错。”
杨凝月露出只有在长辈面前才会有的轻嗔:“爸!您太宠着他了。他这样做虽然有解决朱家和傅家的意思在里面,但是他却不知道这样会让他被原本就对他很忌惮的中央更加密切观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或许就...”说到这里杨凝月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前,她怕自己的儿子不够优秀,而现在,她却为自己的儿子太优秀而担心。
杨望贞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说:“芜道这孩子现在的心思真的是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快要看不透了,凝冰,你就是关心则乱,芜道这孩子的心性你还不知道?被那头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怎么会像你想的那样莽撞,韬光养晦固然重要,但是大忌却是过犹不及,若是一直保持平静可能有些人更加对芜道忌惮,而现在做出这些事情,连你这个母亲都被蒙蔽了,更何况那些人?如此一来,集中在芜道身上的威胁就会少很多,况且,现在动的都是明面上的势力,即便是不动用他们也都清楚,势力大得让中央忌惮,芜道现在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更何况,芜道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当初白家小子和芜道之间的事情我们没有管就是让他们自己顺其自然,功过成败我们都看在眼里,能被这样的考验,以中央那群老头子的作风没有对芜道的绝对肯定是断然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的。凝冰,本来爸爸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说这么细,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安心处于一个市的素素了,既然你在进入党校的那天告诉我你要为芜道铺路,你就该比别人想的更多,更细。”
杨凝月听着父亲字字如珠玑的教导,重重地点点头,说:“爸爸,我知道了。只是那孩子让您*心了。”
杨望贞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中透露着看淡风尘浮华之后的从容淡定:“谁年少不轻狂,我这一辈子自认为最得意的一件事情就是娶了你妈,其次就是有芜道这么一个孙子,*心?要是我们这群老头子不为自己的子孙*心还活着干什么。”
杨凝月窝心地抿唇一笑,继而说道:“爸,那个人近期对我们有很大的动作?”
杨望贞宽慰道:“不错,他虽然退下去这么些年了,所以要趁着最后的余热和我们解决这些事情。也是时候了,斗了几十年,这些陈年烂事也是时候做一个了解了。”
挂下电话,杨凝月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涩,芜道,你可知道你的外公为了你背负了多么大的压力。
女孩多半爱英雄。而有一种人就是专门踩着英雄的尸体上位的,不计手段,说卑鄙也好狡诈也罢无耻下流肮脏龌龊等等都可以往这种人身上形容,这种人是无所谓的,因为他们信奉的是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胜利女神从来不会在意把自己按到在地的人是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人们的鲜花掌声和传说的英雄还是用胜利的事实来掩盖所有所谓丑恶的枭雄。
而当说出自己爱的是枭雄而非英雄的时候,女孩已经可悲地蜕变成女人。与身体无关,这只是灵魂被现实糟蹋过无数次之后从悲愤到无奈到麻木的一种自然而然的变化。所以说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五颜六色五花八门,花哨得让我们忘了自己原本的颜色。
当我们为了面具而带上面具面对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时候,有谁能听见失去身躯的头颅我们的灵魂在哀泣。
杨凝月从市政府出来,并没有上她的专车,早早让伺机回去的她独自漫步在夜色中,看着天津市这座对她而言陌生又不陌生的城市在夜幕下的一点一滴,看着周围的人们脸上或欢快或悲伤,或兴高采烈或面无表情地匆匆而过,忽然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感慨,抱着手臂站在一座喷泉边,看着嬉戏的孩子们调皮地玩弄着水花,时不时地被弄得湿了一声而被家长父母责骂,她眼中溢满了淡淡的温馨和快乐。
夜风袭来,喷泉的水珠随着夜风一阵飘摇,感觉微凉的杨凝月无意识地紧了紧抱胸的双手。
忽然感觉身上一暖,一件意大利大师亲自设计,手工作坊的西装披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惊奇也没有疑惑,这股味道她就已经知道了是谁,若不是数十年的相濡以沫,这种默契永远难以沁入骨髓。
叶河图站在杨凝月旁边,看着喷泉边欢笑嬉戏的孩子,轻声说:“看见他们就想起了我们的兔崽子,像这些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兔崽子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泡学校里的美女,哪有这么纯真过。想想时间还真是快,一晃眼,竟然做了爷爷。”
杨凝月转身凝视着身边的男人,很少有机会这么凝视着和自己同床共枕了数十年的男人,下意识地把眼前见到的和记忆中的进行比较,面部线条柔和,少了以前的锋芒,眼神似乎还是那么涣散,但是杨凝月能够从涣散中见到无时无刻不再渲染着周围的落拓,曾经飘扬的黑发现在竟然两鬓微微泛白,见到这一丝的白色,杨凝月心中轻轻搅拌开淡淡的酸涩。
“是啊,一转眼,芜道都大了,好像昨天芜道才有磐若那么大。”杨凝月沉默下去,看着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眼神很纯澈。
叶河图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向口袋,但是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在杨凝月的“虎视眈眈”下尴尬地嘿嘿直笑,杨凝月轻笑着,说:“只准一支,下不为例。”
叶河图如获大赦般摸出一根烟,然后小心翼翼地叼在嘴里,拿着打火机左右比划就是舍不得点燃着一根来之不易的烟。
杨凝月伸出手拿过叶河图手上的打火机,“咔嚓”,淡蓝色的火焰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升腾而起,叶河图愣愣地叼着烟让杨凝月帮他点上,袅袅而上的烟雾升腾而起,熏染开两人的视线为两人之间平添了一丝朦胧,朦胧中,杨凝月似乎脸上掠起一丝红晕,继而转头就消失不见。
杨凝月忽然问:“听说,你是英雄?”
听到英雄这两个字叶河图差点把嘴里的烟笑喷出去,小小地吸了一小口烟,半晌吐出来,说:“英雄?不是过,也从来没想过。”
杨凝月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但是毕竟已经不是崇拜英雄的小女孩了,现在的她在政治圈浮华数十年比谁都清楚,现在的社会任何人都能有上位的可能,但是英雄没有。
这个时候一个红绿相间的小皮球滚到杨凝月的脚边,杨凝月蹲下身体拿起小皮球,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红着小脸扑闪扑闪着眼睛跑过来,或许是杨凝月的亲和力足够高,小女孩扭捏着裙角低声说:“阿姨,可以把皮球还给我吗?”杨凝月抬头望去,见到小女孩身后不远处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相互推搡着张望着这边,于是笑着说:“好啊。”说着把皮球换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拿着皮球欣喜地道了谢跑回同伴中了。
“这些孩子真是无忧无虑。”杨凝月看着那些孩子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叶芜道,接着有些自责有些懊恼,这与其他的因素无关,仅仅是处于一个母亲的自责和懊恼,似乎所有的母亲都会觉得对自己的孩子都不好,总希望把最好的最美的都给自己的孩子。
“芜道会理解的。”叶河图带着看淡尘世浮华的淡定,当男人真正看淡一切的时候深入骨髓的落拓是真正让女人致命的,淡定,平和,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惊起这种男人心中的波澜,而对于叶河图,若真的说有,也只是身边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亲人。
很少有人能够真正达到这种境界,而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几乎都差不多到了古稀之年,若真正放下了一切,不是生命向时间妥协的最后一刻就是遁入空门之后的大彻大悟,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对那些真正的得道高僧心中总会怀着敬仰的原因,并非因人,而是因为这种荣辱不惊的透彻。
“芜道小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时间抱他,哄他,他哭了我不知道,他委屈了我不知道,他冷了我也不知道,他想我了我还是不知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我总是数落你带坏他,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才是最最对不起芜道的一个,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无能。”杨凝月忽然捂着嘴眼圈通红,世界上最珍贵的珍珠不是公主的眼泪,而是母亲为自己的孩子落的泪。
叶河图凝视着杨凝月,眼神中有着彻骨的爱意,这种爱意潜伏了数十年,陈酿了数十年的爱发酵成为一种习惯,习惯于自己的隐藏,习惯于自己的默默付出,习惯于守候。
“就算芜道的一切你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点,知道你是爱他的,这就足够了。”叶河图缓声轻诉,轻悄悄地拉起了杨凝月的手,并没有被挣脱,两人离开这出喷泉慢慢地向灯火阑珊处漫步,两人被车灯和路灯倒下的影子达成了奇异的和谐共鸣。
正如我对你的爱,有一种爱是不用说出口的,沉默的爱才最沉重,之于你对芜道的亲情,之于我对你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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