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道:&ldo;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调羹跟个厨娘吵嘴。&rdo;
素姐道:&ldo;那叫俺来做什么?俺家里还有许多事呢。&rdo;
巧姐拉了素姐坐下,笑道:&ldo;大哥旧年在京里买了几个全灶,打发了一个来家。俺因调羹过年忙不过来,就送了给她使唤。谁知她两个日日吵嘴,闹得爹不得安生,叫俺们来主持公道呢。&rdo;
素姐并不信她,重又站起来道:&ldo;爹在哪呢?俺先去请个安。&rdo;
巧姐道:&ldo;爹到他三侄儿家打马吊去了。俺哥只叫你来,他怎么不来?&rdo;
素姐道:&ldo;庄上还有许多事,一时走不开呢。&rdo;狄员外不在,就又坐下来慢慢吃茶。夏荷听说有人跟调羹吵嘴,就寻了借口出去,半日方回来道:&ldo;是不是那个穿着秋香色斜襟比甲,头上还带着个抹额的?&rdo;
巧姐笑道:&ldo;就是她,如何?&rdo;
夏荷道:&ldo;俺去时她正在厨房里边骂狄周婶子呢,狄周婶子从来不肯吃亏的人,当着她跟前就跟个吃奶的孩子一般低头挨骂,俺猜就是她。&rdo;
素姐听了奇道:&ldo;狄周媳妇连俺们都不大卖帐的,居然怕了她,也是一物降一物。&rdo;
巧姐冷笑道:&ldo;她的本事大着呢。又比调羹还有几分颜色。俺叫她送点心上来,嫂子瞧瞧就知道了。&rdo;就叫身边使唤的人去厨房要两碗鸡汤面送来。
少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丫头送了两碗面上来。素姐先看的是面,面上只一撮青葱,面汤里浮着几片香菇,闻起来十分的香,里然不放作料,只汤的鲜,面的精斗,就能看出手艺高低。
素姐吃完了将碗筷搁到桌上,笑道:&ldo;这个姐姐从前没见过呢。&rdo;
那个丫头笑道:&ldo;俺是新来的,原来在大舅老爷任上,姑奶奶将俺送给老太爷做饭,也只这两个月的事。&rdo;
素姐点点头,道个赏字,夏荷取了二钱银子给她,她哪里肯要,百般推辞道:&ldo;虽是分了家,倒底是俺主子,哪有一碗面就赏赐这许多银子的。&rdo;
巧姐道:&ldo;桂枝,收下罢,再这样俺就恼了。&rdo;
桂枝方收了赏封儿,笑道:&ldo;姑奶奶说话了,俺且先收下罢。&rdo;
素姐细瞧她一身打扮,除了比甲是本色,身上穿的淡青色中衣,同色棉绫凤仙裙,素白半月水波腰封,都是狄婆子的旧衣,免不得多看了几眼。
桂枝忙笑道:&ldo;这都是姑奶奶赏的呢。&rdo;
素姐只道:&ldo;这几件衣裳容易惹脏,厨房里穿极要小心的。&rdo;
巧姐看看外边,笑道:&ldo;姨奶奶怎么还没出场?&rdo;
话音未落,只听得外边三四个人脚步声,房里此时只桂枝跟夏荷两个婢女,素姐跟巧姐听出外边有调羹的声音,都坐在桌边不动。夏荷看素姐伸了手细瞧指甲,就站了她身后低了头说些闲话。
调羹在外边等了许久,也没人道个请字,只得装出笑脸来,自己搭讪着进来,笑道:&ldo;其实只是丫头淘气,没想到惊动了五嫂。&rdo;
桂枝笑道:&ldo;姨奶奶这是说俺呢。方才五奶奶可是才夸的俺,俺哪里淘气来?&rdo;
调羹十分不快,掩了七分下去,还有三分浮在脸上,素姐跟巧姐坐在上边通不说句话。调羹着急,骂道:&ldo;上不得台盘的私窠子,还不滚回厨房去看火&rdo;
桂枝一些儿也不恼,只笑眯眯道:&ldo;俺偷主人没什么帐算,姨奶奶从前也是灶上呢的,俺要是私窠子,姨奶奶就能高贵些不曾?&rdo;顶的调羹哑口无言。
调羹呆了半晌,方冲着素姐道:&ldo;五嫂瞧瞧这个丫头,通是疯了一般,又没招惹她,有的没的说了一车怪话。&rdo;
素姐此时心里已是雪亮:这个桂枝必是与老太爷偷上了,不把调羹放在眼里,所以现如今她两个无事吵嘴,狄员外就躲了外头不肯来家。
巧姐在边上,从心底里笑出来,因调羹是冲着素姐说话,就等着素姐开口。
素姐想了想,笑道:&ldo;俺瞧她还好呢,手艺不错,生的也好。她自个都认了偷主人,也算是敢作敢当,姨娘何苦骂她。大家都是全灶出身,只有相敬相抬,才是过日子的正理。&rdo;
调羹实没想到素姐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教素姐挤兑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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