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众人先是到乡里的会客室里面坐了一会儿,简单聊了一下潭前乡的变化,而因为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所以黄慧敏便提出来说到外面去走走。
起初林知远和蒋锋还打算陪同她一起逛逛,但黄慧敏却坚决拒绝。
因为在黄慧敏看来,若是书记和乡长跟着自己,那走到街上去肯定会引人注目,而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的她,只想作为一个过客那般流连一下自己的故乡,并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来,担心又会惹出什么非议。
见她如此坚持,无奈,林知远便也只好作罢,在叮嘱了她们记得按时回到乡里吃饭后,便继续跟王天成和沈海民交谈。
走出乡政府的院子,黄慧敏看着如今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街道,内心五味杂陈。她频频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出一些自己记忆里的东西。找了许久,黄慧敏终于见到了一家当年的小店,于是她不禁开始变得激动。
“雨琪,你看,这家杂货店居然还在这里!”黄慧敏拉着黄雨琪的手,指着街上的惠民杂货店说道,“好像是我初中的时候开在这里的,那个时候,整个乡里的人,都在这里买东西。我记得有一次,你奶奶给我两块钱让我来买一块肥皂,可是我还没有走到这里呢,这两块钱就被我给丢了,那个时候的两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特别是对当时我们家来说。所以这给我急得啊,一边哭一边站在这个杂货店门口不知所措,直到老板都要关门打烊了,还没走!后来,还是这个老板见我可怜,送了一块肥皂给我,我才敢回去跟你奶奶交差!”
“那后来呢?你回到家之后,奶奶怎么说?”
黄雨琪忍不住问道。
“我拿到这块肥皂之后,心里就想着,到时候你奶奶肯定会揍我!毕竟当时一块肥皂只要八毛钱,我还得带一块二回去呢!另外啊,家里距离街上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可是我却在外面呆了两三个小时,你奶奶肯定以为我趁着这个机会在外面玩了!所以啊,我就想了一个招,故意溜到路边的田里面去,把自己的衣服都给弄得脏兮兮的,然后边哭边跑回家!果然,我一回家,就发现你奶奶在门口怒气冲冲,手里还拎着一根小棍子,肯定是等着我回来把我暴打一顿。可是在看到我这个样子后,她就愣住了,连忙问我怎么回事”。
看到黄雨琪脸上露出了十足的期待,黄慧敏的分享欲也似乎被完全激发出来了,继续滔滔不绝地讲着。
“我这才梨花带雨地告诉她,在我买完肥皂后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把东西给弄到田里去了,而那个田又很深,我不敢轻易下去。但因为担心她会骂我,我又不敢回家,于是只有站在那儿想了很久的办法。眼见天越来越黑,我情急之下,这才不管不顾地从陡坡溜下田里,把肥皂捡回来了。可虽然肥皂捡回来了,但手上的钱又丢了!”
“哈哈哈哈哈”,听完黄慧敏讲的这些事情后,黄雨琪笑得乐不可支,连忙又问道,“后来怎么样了,奶奶打你了么?”
“我都这样了,你奶奶哪还会打我?只不过她依旧很生气,还拿着手电筒到那田边去找了一阵呢,不过后来没找到,这个事情也就这样算了!”
竖起大拇指,黄雨琪对她说道,“姑姑,你这招高啊!没想到你小时候就这么机灵!”
可令黄雨琪没有想到的是,忽然间,黄慧敏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人生真的是很奇怪,那个时候看起来很严重,似乎过不去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甚至都觉得好笑。小时候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急得了,但就是这个事儿,一直印象深刻。不知道是不是想你奶奶了!”
在阳光下,黄慧敏的眼睛里面,似乎在闪烁着光芒。
见她这个样子,黄雨琪不禁有些意外。因为平日里,自己的这个姑姑总是雷厉风行,在碰到问题时,从来都是沉稳冷静客观中肯,很少有像此刻这样完全展露情绪的时候。她想,或许其实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着隐藏在意的东西,只不过需要牵引,才会表现出来。
而故乡,就是姑姑真实内心的牵引。
“那咱们进去看看吧!”
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黄雨琪,对这种乡间的小商店,也是十分有兴趣,所以她便连忙拉着黄慧敏想要走进去。
可黄慧敏的身体却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她犹豫了一下,想必是在担心被这个杂货店的老板认出来,可耐不住黄雨琪的一直催促,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进去。
“看看买点什么!”
杂货店的老板见有人进来了,似乎有些艰难地从躺椅上站起,笑容可掬地看着两人,热情招呼着。
黄慧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老板,发现他就是当年那个送她一块肥皂的那个人,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两鬓早已花白,俨然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青年,而是变成了一个迟暮的老头儿。
“我们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黄雨琪连忙回答。
微微点点头后,这个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说道,“没事,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待黄慧敏和黄雨琪往店里面又走了两步后,这个老头迟疑了片刻,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黄雨琪不禁有些惊讶,连忙说道,“你怎么知道?”
老头似乎很满意地笑了笑,“我这家店开在这里都快三四十年了,整个潭前乡,不说百分之百,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我这里买过东西,所以潭前的本地人啊,我基本上都认识了。因为看你们面生,所以才这么问的,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你们是来我们这里走亲戚的吧?”
黄慧敏笑盈盈地看着这个老头,内心微微泛起些许的酸楚,而黄雨琪则是古灵精怪地说道,“爷爷,你也太厉害了,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猜到我们是外地来的就算了,可我们是来这儿走亲戚,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被黄雨琪这么一夸奖,老头瞬间觉得成就感十足,于是连忙指着黄慧敏说道,“因为我觉得她有些面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可能是你们之前来这儿走亲戚的时候,也到我店里来过吧!”
老头这一句“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让黄慧敏险些破防,在往事涌上心头的同时,眼泪也差点奔涌而出,害得她急忙扭过头去,假装挑选着店里面的东西,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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