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会看天,一早就知晓这雨季怕是短不了,早有远见地积囤好不少米面盐油,也从临近的报刊亭里订阅了每日份的报纸,还从熟识的河滩小贩那采购下连日的鱼虾新菜。由于额外多付跑腿费的缘故,对方直接日日殷勤地送货上门,都不用人亲自去取,叫其他不得不冒雨采买的刘婶、租户主妇们艳羡不已。面对大雨,阳篷不太顶用,小租屋的露台上逐渐落满了雨水。顾山只好将铁皮炉子与炭块暂时挪进公用灶房内存放,每次从灶间煮好吃食,再端上去给陶湘食用。他面对外人从不主动搭话,气场冷沉严肃,再配上那张堪称狰狞的残貌,栈楼里的租户们都怵他,半点不敢动他的东西,生怕触到了霉头。刘婶也怕,虽说彼此熟络了些,可那也仅限于每次碰面打声招呼,互相看看火什么的。但一想到自己每天都要冒着这么大的雨外出买鱼买菜,同样在帮房东太太煮着下午点心的她绞着身前的围裙,又慢慢鼓起了勇气。眼见顾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莲子羹即将要上楼,刘婶忙出声拦下了他,忸怩地说起自己想请他帮忙的事。刘婶想搭每日有人来送菜给顾山的方便,好同时给她捎些鱼来,这样她就不需要天天出门,只用隔三差五补充下余粮米蔬就好。刘太太做人精明,每天的菜钱都有定数,从不会也不肯多给。刘婶想付也付不起货贩的跑腿费,只能腆着脸想要沾一沾顾山的便宜,当然买鱼的钱还是她出。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每天的购菜里多添一份活鱼,顾山稍一沉吟就利索地答应了下来。刘婶见自己的请求被应下,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她承顾山的情,有意给他和陶湘卖个好,说起最近听到的洗衣阿婆一家搬去东面棚户区住的趣闻来。“嗐,那老婆子为了给儿子治断腿,这些天带着儿媳孙女不知道跑了多少主顾家卖哭讨钱,结果你猜怎么着?”事关陶湘,顾山心头一动,难免驻足多听了几句。便只听刘婶接着说道:“除了咱陶小姐好心,给了她们那么多钱以外,其他人压根连门都没让她们进!”“后头胡同巷子的租金也贵,他们住不起,前两天悄没声地连夜搬走了,倒也不用担心再厚着脸皮来问陶小姐讨钱……”顾山难得腔音嘶哑地多嘴问了一声:“搬去哪了?”“听人家说,好像是搬去东边棚户屋了,有人在那见过她们。没钱的人可不都住那,谁知道呢!”再具体的,刘婶就不太清楚了。顾山点了点头,他为了陶湘的安全,对这种发生过矛盾的人或事很是看重,当即记在了心里,准备等空闲了再去确认一下。小屋内,陶湘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顾山端着碗盏从楼下上来。原本刚出锅的银耳羹已不再滚烫,入手温温热热,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她从藤椅上坐起身接过,舀了一勺尝尝味道,嗓音瓮声瓮气,带着点鼻音:“怎么去了那么久?”“碰上了刘婶,同她说了会儿话……”顾山神色柔和地给她擦了擦嘴角沾到的羹液,提起刘婶托他捎鱼和阿婆一家搬走的事。陶湘心肠软,听到帮她洗了这么久衣服的阿婆最后落到这样的地步,难免有些感怀。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又呛嗽了几声,引得顾山连忙给她拍背。天气变凉,裁缝铺送来的那几身旗袍袄裙布料扎实,洗过后比起一般轻薄的夏季衣物更加难干,而陶湘等着要穿换,顾山就只好在屋内点空炉,用炉火将那些湿衣裙一件件烘烤干。烧煤的铁皮炉需要开窗通风,结果浓重的雨汽一滂进来,陶湘就不慎受了寒。“没事,我已经快好了。”陶湘轻言细语地安抚他。她又喝了好几口甜津津的银耳汤,这才将嗓子间那股痒意咽下。顾山给她拍了一会儿背,见她将碗里的汤食都吃干净,及时接过脏碗勺,放到门外等着刘婶收走清洗。两人的饭饮同房东家分开,可饭费却掺杂在房费里退不了,刘太太索性将其转为了租屋的劳杂费,由帮佣刘婶平日多做些洒扫添水、擦台抹凳的清洁活计。顾山不太属意让外人进到他与陶湘的小屋,平时还是自己动手得多。眼下他伺候好陶湘吃完甜汤,让她重在长藤椅上躺下休息,一边手里也不闲着,从门口取来陶湘的几双皮鞋,坐下仔仔细细用巾布裹着擦拭。陶湘已经好些天没有出门,这些外穿的皮鞋鞋面上不免落染上了一层薄灰。眼下每一只都被顾山寸寸拂抹,变回原来光鲜亮丽的样子。男人低着头,屈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做事,宽阔有力的臂膀极其充满安全感,显得格外勤恳踏实,叫人安心。陶湘无事可做,瞧着瞧着不禁起了坏心眼,偷偷抬起脚尖就往顾山的腰间钻,想挠他的痒。谁曾想顾山好似脑后有眼,陶湘还没碰到他,就被他反应极快地伸手捉住了她做坏的小脚。感受到掌心的温冷,顾山下意识轻轻皱起了眉:“怎么这样凉?”他烫热的大手包裹住陶湘光腻软绵的脚肉捂着,把自己的体温分给她。轻捂了一会儿不见成效后,顾山索性拉起了自己的衬衣下摆,将陶湘的两只小脚都塞了进去,贴到自己更为暖烫的腹上。陶湘只觉得冷凉的脚底像贴上了一只大火炉,特别硬实却十分暖和。她心满意足地抻了抻腿,娇乖地不再捣乱了。下雨日天暗得早,下工回来的租户们都习惯早早吃过晚饭洗漱睡觉,而停了近半个月电的栈楼也在这时终于来了电。不太隔音的楼里顿时热闹起来,放眼望去窗外,沿街建筑上也都是星星点点亮起的芒光。迟来的明亮光线将小屋里所有物件摆设映照得纤毫毕现,这下再也不用浪费火烛照明。顾山给陶湘洗好脚,俯身吹熄了书桌上的烛火,随后端着脚盆走进洗手间去倾倒。陶湘的脚被热水泡得正有些发痒,她坐靠在床尾,将两条皙白细腿垂下床边,百无聊赖地用脚趾夹着顾山地铺边戳出的草头玩。换季异常潮湿,小租屋的木制地板上还是凝起了一层水雾。顾山从外头寻来几块蒲草团,睡觉前随意垫在地席下,以便隔绝水汽。陶湘先前未曾怎么关注,当下就着屋里通亮的灯光,她这才发现那几只草团吸收了水分,已然变得又潮又霉。她又将脚伸到地铺上踩了踩,只觉得凹凸不平的铺盖底下,隐隐有寒凉的水意上涌,睡在这上头过夜绝对不会好受。而顾山却完全没有表露出来,径直将就了这么多天。就在陶湘咬着唇角心疼地想着这些的时候,顾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陶湘在床下晃悠,忙去将她抱坐到床上:“怎么下床来了?一会又该脚冷了……”陶湘回到了床上,手却勾着男人的腰没放。她羞怯地仰起头看向顾山,小脸上红艳艳的,声音又低又软:“地上太湿了,你要不要来床上睡?”顾山闻言怔愣,瞳孔骤然一缩,眸底乌得发黑,几乎不见一点光亮。背着光的他定定看着陶湘的神色,试图分辨她到底是认真的,还只是说笑。陶湘见他久久不回答,也意识到自己的邀请太过唐突,她眨了眨眼,脸更红了,但仍没有放弃劝告。“在太湿的地方睡久了对身体不好,以后老了容易得湿病,你别不当回事……”她的话音刚落,只见顾山的脸上露出了极浅的笑意,刚毅坚硬的下颌也随之柔和起来。“好。”他这样顺从应道。这下,手足无措的轮到了陶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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