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定下这想法,沈秦筝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立起了一块木板。
这块木板好似从他的脚颈一直伸到了他的脖颈。这几年的疲惫都因为这样的一个信念一扫而尽,支撑着自己撑起了脊梁。
好像这是理所应当。
好像只要沈秦箫有难处,他就要帮他解决;他不开心了,他都会倾其所有来哄他开心;他有难处了,他就回来救他;他想要什么,他就帮他得到。
这事天经地义,顺理成章,早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成了他的责任。
只因为他那十年如一日灰白而淡漠的少年记忆,自沈秦箫来到以后,便添上了一抹嫣红的朱砂。
那是他心头的朱砂。
他轻轻跪下去,跪在沈秦箫的身前,用手拍拍少年的肩膀,然后将他拉到怀里。
就像小时候哄他那样。
他感受到面前双手捂住脸颊不愿抬起头的少年身体一震,终于有了反应。随即轻声道
“阿箫。抬头,来,看着二哥。”
沈秦箫的头抵在他的肩膀,却并不抬头。
他将紧闭的双眼靠在沈秦筝的肩窝,渗出的眼泪一点一点浸湿了沈秦筝的衣襟。
他摇头。
“听话。”沈秦筝把手放在他的后脑:“二哥有话问你。”
然后他慢慢地捧起少年的脸,缓和了语气问道:“你还愿意跟二哥说话么?即使知道我同你爷爷会这样一直争斗下去?”
沈秦箫眼神飘忽,并不答话。
“不愿意?”
“不是!”沈秦箫下意识反驳,可说完声音又立刻低沉下去,带着委屈问道:“你不怪我了吗?”
“你说什么,二哥都信。”他的语气已经彻底温和下来:“我问你,可愿放下国公府的身份,逃开父辈的担子。直到等到我有能力庇护你的时候,同我一起远走?”
沈秦箫抬起头,他下意识觉得沈秦筝好像许了一个隐晦的承诺,可是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呆呆地问道:“可是,那位刘小姐不会介意么?”
沈秦筝反问道:“刘小姐?”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哪位刘小姐。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二哥被贬永州,已是弃子。早已经不是当初朝廷上能跟你大伯分庭抗礼的新党牛耳。刘阁老去年就像皇上请了旨,将这门婚事退了。说起来,我去年回京加冠祭拜宗祠,的确没看见你。你不知道此事也好。”
墙倒众人推。
去年回京,被皇帝召进宫里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被刘家退了婚。
那刘阁老不知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说当初寺庙还愿那一出“将门虎子巧遇妙龄佳人”的好戏,并不是天公作美,而是有心人暗箱操纵,刻意排练。
开始刘阁老只是一笑而过,当作无稽之谈。
后来说的多了,三人成虎,逐渐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刘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名声竟因此事坏得干干净净,也不由得他不恼怒了。
一来二去,借着“沈秦筝远在永州,大将军常年不回京城,自己闺女才17岁嫁过去便是守活寡”的借口,刘阁老多跪了几回勤德殿的青石板,终于撬动了李肆的牙关,让皇帝松了口,收回了圣命。
此事当然成了朝廷众多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想当初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是何等的风姿,一家有郎百家求,想踏门槛三叩头。
而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倒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事于沈秦筝,倒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反正他回京也有准备将婚期延后的打算。这事一出,阴差阳错的对了他的胃口。
他上刘家门去过一回,倒也算是谈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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