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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当年，她对丈夫中西功所从事的伟大事业，一无所知。只是在中西功被捕后，她才如梦初醒。怀着迷惘和恐惧，和小姑妹惠子乘船渡海，回到了中西功家乡三重县。

公公是个一心向富裕家境奔走的老人，他对战争费用日多、无止境地捐献，怨气冲天。忽见媳妇和女儿无端回家来，常在背地偷偷叹气。当得知儿子是个中国共产党员而被捕后，震惊之余变得沉默不语，而对方子则比以前更怜惜了。

日本投降，中西功被释放出狱，方子才得以和他见面。那之后，中西功为组建日共奔走，她是第一个支持者。中西功撰写他在中国的革命回忆文章，她是第一个读者，从中知道了许多过去中西功未向她吐露过的革命活动的情况。

1973年8月，中西功病体日渐垂危，方子日夜守护在他的床边。见他挨过一阵病痛后，精神好转些时，便轻声和他回忆在上海居住过的那段时光。因为她知道，丈夫中西功对那段岁月的珍视，超过其它漫长的黑夜似的日月轮流。

&ldo;我真想去看看！&rdo;中西功叹息着说。

&ldo;看看那些街道，那些胜利了的人们。&rdo;

&ldo;他们有了自己的共和国。&rdo;

&ldo;还有！程和生！他像我的弟弟。&rdo;

&ldo;我也想打听清楚，一些至今我还不清楚的事！&rdo;

方子轻声安慰他：&ldo;等你病好了，我陪你一起去。&rdo;

中西功痛苦地笑道：&ldo;看来，只好拜托了！&rdo;

现在，中西方子到了上海，当年，上海情报科的许多人的姓名，她已熟知了，然而她没有亲眼见过他们。她见过的，只有一个程和生，那个弟弟的容貌神态，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对中西功很恭敬，对她和惠子很拘谨。走进留青小筑28号，喝茶，说话，都是沉静的。眼光从不离开对方的脸，坐在沙发上，绝不随意走动一步。

&ldo;这个中国青年！这个小弟弟！&rdo;她在心里呼喊。

按照她到达之前，书信往返提前约定的那样，原在上海情报科工作的现在上海居住的汪敬远、倪之骥、钱志行三人出现在她面前。&ldo;我们该怎样互相介绍呢？&rdo;她面对这三个老头，不由一阵心酸。&ldo;不用介绍了！&rdo;汪敬远向她跨进一步，伸出双手，紧握着她的手，低着头，重重地点了又点，全身颤动着，泣声说：&ldo;我是汪敬远。&rdo;中西方子感觉到他的泪水滴在两人手上，那样烫热，止不住也流下泪来。他们之间，有许多话要说。有的要从头说起，有的则半空而来。回忆是主体，有笑声，有叹息。有长时间的沉默，有爆发式的大喊。止不住的眼泪在四张老脸上流淌。四人一同到虹口施高塔路（现山阴路）留青小筑一带旧地仔细流览一遍，又到北四川路汉口路漫步寻觅。&ldo;他在哪个地方跳车的呢？&rdo;她问他们。&ldo;说不准啊！&rdo;汪敬远说：&ldo;我当时不在场。&rdo;&ldo;应该是在这里，&rdo;倪之骥横划手臂，指点着行人拥挤的一段马路说：

&ldo;当时，他用腿这样碰了我一下。&rdo;说着，他表演似地用力晃了一下左腿；继续说：&ldo;我还没弄懂他什么意思，他&lso;嗷&rso;的一声，就跳出去了。汽车停在那一带，就是那儿，现在盖房子那脚手架前那一段。两个&lso;特高&rso;下车了，留下的一个使劲地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向外看。&rdo;

中西方子抬头举目向各处仔细看，那匆匆的行人，那急驶而过的汽车，

那高高的脚手架，那旧式的矮小楼房，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为遵从丈夫的遗愿，完成他的嘱托，她用日语喃喃念叨着：&ldo;你为了掩护别人而甘洒热血，你为了世界和平而献出生命；你为了共同的信仰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你是我心目中最值得尊敬的中国共产党党员！&rdo;辽几句侍，是中西功生前写下的，是专为献给程和生的悼词，刊载于中西功所著《在中国革命风暴中》一书中。汪敬远、倪之骥、钱志行都懂得悼词的意思，他们听着，听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中西方子站住脚，仰头轻声问他们：&ldo;有件事，我要代替亡夫，特地向你们请教。&rdo;汪敬远忙说：&ldo;夫人，何必用这样郑重的语气。有什么话，说吧。&rdo;中西方子声音哽咽：&ldo;中西功逝世前，有时候很愁苦地对我说，他不明白，他已经被捕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转移地方？原地不动地，直等着&lso;特高&rso;来破坏？！他说，你们的时间是很富裕的。&rdo;

三个老头，原地站着，你看我，我看他，都笑了。谁也没有回答261她。因为他们认为：&lso;当时没有撤退转移、坚持着阵地，这个历史的本身，应该是对她历史的、正面的、最好的回答。&rso;再说别的，己是多余的了

尾声　‐‐胜利永远属于我们

40年，对于人类历史的长河来说，犹如白驹过隙，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但在中国现代革命史中，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结束和社会主义建设开始以来这40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1985年，上海、南京的有关党史研究单位，为了回忆、记述那一段历史往事，特约请这些老情报战士团圆欢聚。

这一天，他们像当年约定接头一样，准时地来到了会议室。当这些40年来各处一方、命运各异的老人‐‐他们之中有老相识的，有从未谋面而&ldo;久仰大名&rdo;的‐‐相见之下，莫不悲喜交集，心心相印。他们已经不是当年出生入死，机智敏捷，时刻活跃在敌人的虎穴狼窟之中的&ldo;隐形&rdo;战士了。眼前，他们两鬓如丝，雄心依旧，白发皓首，壮志不移；但又毕竟已是七八十岁的老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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