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以后,他们又一前一后地去沐浴完,直到躺在了那大红的高床软枕上时。展岳方敛了眉,示意嘉善可以说了。
纱帐下,两人合盖着一床被子。展岳不再束发,身着一身常服,正用手肘半撑着脑袋,眉目淡淡地瞧她。
他的目光里不见浓情蜜意,可看着人的时候,那坚定又沉稳的眼神,却总能迅速让嘉善心安下来。
嘉善微微闭目,慢吞吞地挪到展岳胸膛上去趴着。
展岳沐浴完后,身上常常夹杂了一种混合着檀木和雪松的味道。既像是冬天专有的清冽,又似乎代表着春天的万物复苏。
可更让嘉善着迷的,是他身上这样类似于家的感觉。
嘉善安静地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道:“丹翠她们,多少都与你说了一些吧。”
“嗯,”展岳说,“说了大致的事情经过。至于其他内情,她们也是不知道的。”
说话间,展岳低头轻轻看了嘉善一眼,见她神色又恍惚起来,展岳遂主动道:“我听丹翠讲,郑嬷嬷是自尽的。”
察觉到嘉善的情绪瞬间紧绷了,展岳尽量地和颜悦色问:“为什么?”
嘉善没有立即回答,她的吐气声从轻喘到重,再从重喘回轻,如此几个来回后,她方静静道:“大概,是因为某些真相,她宁愿选择死,也不能说出来。”
这话说完,嘉善便半抬起首,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冷凝和肃穆。
她唇边露出一点儿似笑非笑的笑意,望着展岳,与他道:“汝阳姑母过府的时候,亲口告诉我,我母后和孝怀太子曾有过婚约。”
嘉善的眸子幽深,如两谭望不到底的死水:“下午,我便拿这事儿去问了郑嬷嬷。”
乍闻此事,展岳并没有太惊讶,只是道:“嬷嬷证实,这是真的了吗?”
“她证实了。”嘉善语气柔和,但面上的神情却无端有些悲切,她道,“嬷嬷还告诉我,母后当年怀着元康的时候,误食了一碗红花。”
展岳问:“为什么会误食?”
她是皇后,谁敢给她赐红花?
“嬷嬷说‘是因为太后误信奸人之言’,”讲到这儿,嘉善忽地狠狠咬了下唇,手指慢慢蜷缩起来,“可我想,太后就算再不喜欢母后,母后的腹中,毕竟也是父皇的骨肉。”
“太后总不会,连父皇的面子也不顾忌。”
随着谈话的逐渐深入,嘉善的指尖,用力地掐在了她掌心的嫩肉里。尖锐的指甲倏然划出一个血印子,钻心的疼。
但她仿佛都感觉不到了。
一下午的时间,其实是足以让嘉善思考许多事情的。郑嬷嬷不在了,第一反应下,她自然是伤心占多数。但是伤心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惶恐与惊颤。
她在怕什么呢?
她心里,也许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不敢想罢了。
展岳却仿佛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深深地看了嘉善一眼,好像在为她大胆的想法而感到不敢置信。
然而,容不得他不信,嘉善已经极快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她对他微微一笑,挑眉说:“你也想到了?”
展岳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想。”
“你看,你明明想到了。”嘉善不许他否认,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只是和我一样,不愿去相信而已。”
嘉善嘴角上扬,想要牵起一个笑容,面部动作却十分勉强,没能掩盖住她目光里的哀戚。
“砚清,”嘉善眼角微垂,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她颤声道,“你我都明白。郑嬷嬷不惜一死,也要遮掩住真相。更佐证了这真相是惊世骇俗,不能容于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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