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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若蘅见他呼吸逐渐平顺,放下心来,随口问道:“好点了吗?”
他不答,邱若蘅又说:“我们……能这样靠着么?不然,还是冷啊……”
他还是不答,但也没挣开,邱若蘅笑了,重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一切重又平静,顾凌章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近在咫尺的邱若蘅。
她是侧睡的,一只手手心朝上放在枕头上,头发放开来,盖住了侧脸,从鼻尖到下巴,和邱芷蕙简直一模一样,顾凌章一阵不安,下意识的,把她的鬓发拂开一些,露出胎记,这才觉得是邱若蘅了,顿时安心许多。
指尖传来肌肤柔滑的触感,他忍不住弯起手指,轻轻地擦来擦去,真是奇怪,朱冠亭之流说起女人来,总是双眼放光,情难自禁的模样,难道就是冲着这慢慢自心底泛起的柔软感觉?
他指尖划过邱若蘅耳垂时,邱若蘅头微微一偏,顾凌章连忙缩回手,静观片刻,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将悬在半空的手放下,却再也不敢碰她,只是安分地躺着,端详着她。
两人睡得过早,醒得也早,起先邱若蘅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醒着,战战兢兢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声响,直到顾凌章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原来他也是一样心思,不动不出声,唯恐惊扰到邱若蘅。
邱若蘅噗嗤笑出声,顾凌章也不禁莞尔。
她看着他在昏暗中不甚分明的脸,脑海中却清晰浮出了平日里的样子。
脸一红,明知他不可能察觉,还是把脸往下沉了沉,扯被盖住,没头没脑地说:“炭火灭了。”
顾凌章问:“你知道炭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怎么做出来的?”
他淡淡道:“秋天叶子落光之后,砍那种尺把粗的小树,截成尺长的一段一段,用骡子运回来,放进灰窑里,从窑尾烧起,大约四天三夜,直到白烟变青烟,密闭窑窖,用余火继续再烤三天,整个过程必须有人盯着,不能松懈,要是太困了让火彻底熄了,那一窑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
太辛苦了,很多男人都受不了。
女人是不准靠近炭窑的,这样烧出来的炭不吉利。”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微微转过头去看了眼炭盆。
邱若蘅半张脸埋在终于暖和起来的被中,又听他轻声说:“娘为了养活我,什么都肯做,连烧炭这样的营生也不例外。
她很节俭,大而整的卖掉,碎块留下来取暖,可保我们一个冬天不致挨冻。
那一年冬天,她……屋子里有一整盆烧尽的炭,她睡了过去,再也没醒来。”
他不再说话,邱若蘅以为他在流泪,探手去摸,却发现他两颊干干的,她正赧然,只听他低笑道:“我没哭,哭有什么用,既不能换我母亲回来,也不能为她报仇。”
“报仇?为什么?”
“她不是自杀,她是被人害死。
我知道的,阮春临脱不开干系。”
邱若蘅懵懵听着,忽然吓了一跳:“老夫人?这、不会吧……”
“我忘不了,当时,阮春临就站在门外,在篱笆后面,母亲她跪在地上,我能依稀听见她苦苦哀求的声音,她求阮春临不要带走我。
可是当天,她把我送去了医馆之后,就死在这间屋子里——我们相依为命六年,一夕之间分隔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