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民女先前奉旨进京,沿途观察过各地的降雪情况,整个中北部今年的雪量都严重偏少,甚至立春之后也没能正常降雨,这些都将对即将到来的春耕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们是为了有备无患才积极储水储粮。
历年的县志与老农的经验也能佐证干旱的征兆,大人不妨先查证一番再判断我们的行动是否妥当。”
俞雅岚的据理力争并没有说服陆通,反而令他本就烦躁的脸上更添不耐。
“你说的这些都属于正常现象,往年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即便初春没能按时降雨,再过一两个月也必会有雨水降落,春耕无雨可以到河中取水,说什么影响纯属无稽之谈!”
听到陆通毫无常识的反驳,俞雅岚的内心有些惊愕和无语。
这位知府大人似乎对农事民生缺乏应有的了解,完全不明白正常的降雨对于春耕的意义,别人的合理推测他不屑一顾,自己却斩钉截铁地断言之后必会下雨。
天气的反复无常谁也不能预料,他是哪来的自信能肯定未来的情况?
“根据最近半个月的实时测算和记录,咸平附近的几条河流都陆续出现了水位下降,虽说目前的下降程度还比较微小,但这样的趋势却令人十分惶恐,及时的储水已是刻不容缓,待到春末只怕会更加严重。”
一直沉默的李谦坦白地报告了自己的发现,希望能引起知府对旱情的重视。
陆通听了却更加恼怒上火,总觉得这个下属太过自以为是。
“这么短时间的河水涨落能说明什么问题?李谦,你作为一地的县令,脑子要时刻保持清醒,多将精力专注在县衙的公务上,不要总和乡野妇孺鬼混在一起,省得被无知愚民所蛊惑!”
这番妄言令在场三人都勃然大怒!
陆通居然敢当面诬蔑他和俞雅岚的关系?当他李谦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浑人?简直岂有此理!
“请陆大人慎言!”
还未等李谦反唇相讥,俞雅岚便率先出声回击嘲讽,凌厉的气场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震慑得陆通都有些畏惧脚软。
咬着牙稳了稳受惊的心神,陆通也终于想起这个村妇已经与宋曦定亲,他目前还只是一个四品的知府,贸然得罪定北侯府并非明智之举。
可让他低头向个商户女道歉,又着实有害官声与颜面,于是只得将矛头转向势弱的李谦。
“本官最后给你一次警告,再如此胡作非为必将影响你的前程,还望你好好斟酌思量,勿要做出令自己后悔莫及之事!”
李谦其实心里明白,陆通专程跑到咸平约谈他们,纯粹是担心抗旱行动会影响汴梁的政绩,陆通为官已有二十余年,费尽心机也不过爬到知府之位,若是下辖的县城出了问题或过失,他的仕途将彻底没有升迁的希望。
此刻面对上峰的威胁,他的回答只有一个。
“只要咸平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下官便是舍了这身官服也心甘情愿!”
李谦的倔强让陆通头疼不已,眼见着无法说服这几人放弃抗旱,他也只能满脸气愤地甩袖离去。
陆通刚一离开茶楼,李谦便浑身泄气地瘫坐在圈椅上,坚毅的面容露出了几分疲惫和愁苦。
俞鸿煊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带无奈地安慰道:“别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一旦干旱发生,他自然会知道是之前的偏见都是目光短浅,届时说不定还会来求助于你。”
李谦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若是干旱真的应验,那么我所作的措施和努力就会变成知府的政绩,他得势之后再给我抹黑几笔,我恐怕这辈子都得老死在县令的位置上。如今只求能妥善地做好地方官的本分,此生便能无愧于心!”
俞鸿煊敬佩地向他连连拱手,赞赏地说道:“李兄高义,小弟万分佩服!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若是陆通敢在背后使坏,宋俞两家一定会为你出头,你且安心就是!”
离京受阻
俞鸿煊的支持让李谦感动不已,内心不由得庆幸自己结交了几位真诚而侠义的朋友。
两个好兄弟互相给对方援助和鼓励,坚定果决地要将防旱的行动贯彻到底。
一旁的俞雅岚看着他们略带愁闷的模样,不禁想起如今远在京城的宋曦。
前两日她收到了宋曦的来信,说是侯爷与世子已经同意了他们屯兵自救的想法,定北侯对于她们的婚事也十分满意,期待有一日能亲自喝上儿媳敬的茶,高产粮种和疗伤药散拯救了许多边关将士的性命,处境艰难的宋家军也得以在秋冬的几场战役中大获全胜。
除了西北的情况之外,宋曦还在信中谈到了计划回乡的事。
前些日子,他以娘亲病弱、祖母年迈的名义向皇帝请奏,希望朝廷能批准宋家妇孺返乡休养,可呈上的折子却在当天就被彻底驳回。
名正言顺的办法已经确定无用,接下来只能试试暗度陈仓将两位长辈送回咸平,京城的府中也会安排好伪装的替身,让虎视眈眈的政敌察觉不出宋家的异动。
信末,宋曦还叮嘱俞雅岚不必担忧,只需安心等待团圆的日子到来。
可俞雅岚如何能真的放下心来?
他这分明是报喜不报忧!
姐弟俩回到咸平已逾半月,宋家筹谋返乡的事却没有丝毫进展,回信的字里行间一直在避谈侯府的境况,俞雅岚都能猜得到未婚夫有多焦急和烦恼。
若是月底之前宋曦仍不能顺利地来到咸平,那么她只能亲自进京将他们一起带回了。
事实上,俞雅岚的猜测十分精准,宋曦现在确实处于寸步难行的困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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