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啪嗒&rdo;红黑相间的巨蛇落回蛇堆,被涌动如潮的蛇身淹没。
&ldo;绿岸!&rdo;齐声惊呼中,绿岸方才所立的位置已空荡荡一片寂然。
这御河,瞬时已如暗黑泥沼,随时张着噬人巨口。
&ldo;大家快上船!&rdo;清尘命令,&ldo;离开水面才更安全。&rdo;
他已想好,大家回船后,他便会入水营救绿岸。他决不能忍受再有兄弟为他牺牲。
夜渐深,除了画舫中的灯火,四周漆黑如死。然而刹那间,画舫中所有的光亮瞬地熄灭,除了星光与剑光,世界一无所有。而脚下的画舫竟已离了水面,隔空飞速行走起来。
&ldo;少爷!&rdo;红橙黄蓝紫五人觉察出动静,踩着水愤然追来,却猛然被水下探出的东西缠住了脚腕,冰凉,湿滑,却力量强大,那是一只只光洁如玉的纤手,手掌上似生了密密麻麻的吸盘,牢牢吸在了人类的脚腕上。
&ldo;安杰王,你可不要想着弃船跳河,在陆地上,你和你的管家护卫们有够风光,但在这海河之上,千万不要不听沧澜人的话。&rdo;灯光又亮,说话的,仍是那戴斗笠的船夫,此时他在水中,腮边举着一只鱼萧,上半身浮在水面上,起起落落地跟随着船飞速而行。
而画舫之下,是数十个长发鱼衣的女子,一手托着船底,一手划着水面。
这一伙,居然是沧澜人?难道连沧澜人也为朱清逸所用?
&ldo;放心,他们几个若不追来、安杰王也不动歪心思,就不会像那个绿剑小哥那么坏命。&rdo;船夫一笑,轻轻潜入海底。清尘的心,蓦地一空,绿岸究竟会怎样?
须臾后,画舫已在黑暗中行到水尽头。如一盏萤火,渐渐消逝于暗夜。
远处的河面上,一艘大船泊在黑暗里。
&ldo;你又何必安排这一出呢?&rdo;黑暗中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冽高傲,带着彻骨的冷漠。即便这样的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样貌,也仍可清晰感受到环绕她周身的冰冷。冷得让人畏惧也让人疼惜。
&ldo;那你又何必非要去见他一面呢?&rdo;灯光次第亮起,渐渐显现出这艘船的庞大,似乎是将小半个皇宫都搬到了水面上,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却更显空空落落。
灯火照亮他的样貌,一身玄衣,绣着暗色龙纹,袖口滚着紫色藤边,这寓意&ldo;腾龙&rdo;的装束是烁国帝王的皇袍,他头束紫金冠带,一张与清尘有分相似的脸,五官间却尽是线条分明的棱角,那些线条书写的是硬朗,亦是无情。肤色略暗,一双眼,如这暗夜下的河,深不可测。
&ldo;你无数次地暗中出现我已不计较,即使迷生之渊里救他,即使让子月转交那坠子给他疗伤,我也没有戳破你,但那夜,你身上带着卷宗怎可以冒险去见他?&rdo;
他站在千年玄冰一样的红衣女子身边,看着她右耳上那一滴泪珠样的坠子在夜风中悠悠晃荡,微微眯起双眼说道:&ldo;其实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有这样一个弟弟,心病一样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让我总想法设法地要杀掉他,可假如有一天他真的死了,我怕我会一时适应不了而觉得寂寞。&rdo;
他轻轻一笑,竟真露出几分落寞的表情,&ldo;我和他之间像是在玩一场死亡游戏,但游戏终究是游戏,人生还是需要做些惊天动地的正经事,而不是像他,生死都为了一个女人。&rdo;
荀桑不理会他的讥讽,只淡淡道,&ldo;可这却是场不公平的游戏,他输了,便输掉性命,你输了,却还有一次次重来的机会。&rdo;朱清逸每次都假刺客之手,又怎会伤及自身,即便他输,也不过是再派新一批杀手而已。
朱清逸不否认。他唇角噙着危险的笑,用指尖撩拨着荀桑的黑发,放在鼻端深深吸嗅,那一股淡淡的奇香在四肢百骸游走,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柔软与陶醉,&ldo;放心,我这个弟弟没那么容易死,这么多年早被我锻炼的足够顽强。何况,我也答应过你,暂不杀他。&rdo;
原来这十年的刺杀,也果真是并没有尽了全力。
刺客的级别越来越高,清尘他们一行人的能力也在刺杀中磨练得更强。但每一次,他派出的刺客似乎都只比他们差了一点点。他喜欢看那一群人在这样分毫的机会中挣扎着生存。不会死,却活得辛苦。
朱清逸笑:&ldo;只是,再这样口吐鲜血几次,怕是也活不太长。&rdo;
荀桑的肩,忽地一颤。
那一夜,让人冒充自己而引开涵悦郡主,去见清尘,她知道是大不该。却仍是没能忍住。
&ldo;活下去,即便辜负天下,也要不计代价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可以与清尘相见相守。即便只有一天,也要完完整整、堂堂正正。&rdo;
这便是她的动力,最初那一抹强烈而不顾一切的执念,只为了那一段没能盛放的爱情。
十年里,多少次的擦肩而过,她见过他在血海中拼杀,见过他倚窗安静思念,见过他因病痛而拧紧双眉忍耐,见过他因绝望而放弃活的希望,也见过,另一个女孩子的走近,更见过她带给他从未有过的笑容。
他一路遇见过许多女子,美貌无双者有,对他痴情者亦众。但她有种直觉,这个叫百里灵歌的姑娘是不同的,她的简单透明不经意便让人温暖。这种温暖让她向往,亦让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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