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最后一个周五早上,家羡五点就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轻手轻脚作好了出门准备,然后走出寝室,背着书包下楼等宿舍阿姨开门。
过去的几天,潘莉完全视家羡为陌生人,那幅对外界麻木不仁的样子让家羡怎么也没法放心,起初家羡找她说话,她还会应上两句,尽管表情冷淡,至少愿意回应。然而现在,她对其他人和事,包括家羡在内,都无动于衷,不是刻意如此,更像是出自本能。家羡不能坐视不理,她必须要想办法让潘莉开口说话,恢复和外界的交流。
快到六点的时候,潘莉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见到候在大厅的家羡,身体一顿,略微呆滞的目光也跟着一抖,原本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变得黯然无色。
家羡忍住心中的疼痛,快步走到她身边,不敢去挽她的手臂,只笑着说:&ldo;以后我陪你一起学习,你什么时候出门,我就什么时候出门。&rdo;
潘莉良久没有任何表示,直到阿姨开了门,两人走出去,快到食堂跟前,她才用复杂难辨的目光看了家羡一眼。
&ldo;莉莉,我前几天见过家航的妈妈了,没想到我还没毕业就见了家长,本来以为她会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妈妈一样,对儿子的女友百般挑剔,各种看不上,可出乎意料的,她……非常好,和我说话也很投机。&rdo;
潘莉仍旧毫无表示,家羡忍下溢到嘴边的叹息:&ldo;最好笑的是,我见她的时候没一丝一毫的紧张,见面后过了好半天,才感觉自己心跳紊乱,紧张地要死,你说,我到底是神经太粗还是紧张过度?&rdo;
这天上午满课,一到课间,家羡就这么对着她絮絮叨叨,可她一点不配合,除了拿笔写字,就是一手托腮盯着窗外出神。家羡颇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
最后一节课下课了,潘莉也不动,等全班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才有动作,却只是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袋方便面。
家羡竭力维持的笑容轰然倒塌,一把夺过她的方便面,不敢相信地说:&ldo;你每天就是这么招待自己的胃?&rdo;
潘莉低下头,不作声。家羡只觉一口气直冲咽喉,失望而愤怒地说:&ldo;你有照过镜子吗?你知道你现在成什么样了吗?人不人,鬼不鬼,对,你不是怕听难听的话吗?我偏要说,你现在就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是谁又会同情你这幅可怜样?我告诉你,没有!你越是这样,别人越是使劲踩你。&rdo;
吼着吼着,她的眼泪猛然蹿出来,不知道是出于心痛还是气愤,她用手狠狠抹去,声音嘶哑地说:&ldo;你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你越是意气消沉,别人越是会信以为真,到后来你不是也成是了!&rdo;
&ldo;别说了,&rdo;潘莉喃喃地说,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过话,嗓音沙哑地都快叫人听不清了,&ldo;都是我不好,是我……是我不好。&rdo;
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溅在课桌上,&ldo;啪嗒&rdo;一声,犹如一记重锤,遽然落在家羡的脑袋上,让她的心重重一颤。
她坐到潘莉身边,抱住她的身体,轻拍她的后背:&ldo;对不起,莉莉,我不是说你不好,我是说你不该用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rdo;
潘莉靠在她怀里,痛哭出声。
有人从门口走过,好奇地探头进来张望,只当两个女孩子遇到什么伤心欲绝的事,离开前,还好心地替她们关上门。
家羡任由她哭着,不说任何安慰的话,心想,只要她能这样哭出来,把压抑的情绪都释放掉,才能好过许多。
潘莉前后哭了快半个小时,才慢慢止住眼泪,抬起头来的时候,两眼红肿,满脸泪痕,鼻涕长长地拖着,模样既滑稽又可怜。
家羡拿出纸巾递给她,板着脸说:&ldo;擦擦吧,看你现在的丑样,简直不忍直视。&rdo;
因为用力哭泣,潘莉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血色,拿过纸巾时,还对家羡牵了下嘴角。她狠狠醒着鼻涕,挂在睫毛上的一滴泪随着她的动作滚落下来,浸入纸巾中。
家羡等她收拾好自己,起身把那袋摔在地上的方便面扔进废纸篓,然后站到她身边,迟疑一下,挽住她的胳膊,说:&ldo;走吧,和我一起去吃午饭。&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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