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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第1页）

姜探道：&ldo;好。&rdo;

左言希欣慰，微微地笑了笑，将头靠在她肩上，便不再动弹了。

姜探抱紧他，满脸都是泪，却慢慢地笑起来，&ldo;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容易，好好活下去……言希，从我家破人亡，母女离散的那一天，我就没好过呀……&rdo;

景辞盯着左言希宛然如生的秀逸面庞，眼底泪光闪烁，却咬牙道：&ldo;越是没好过，越是要过好。可助纣为虐，滥杀无辜，只会让你更不好过。&rdo;

姜探亲了亲左言希渐渐冷下面的面颊，低低道：&ldo;我早就该死了……活下去便是欠了人的债。欠了我养父母的，也欠了言希的。我只想用一年时间还尽欠我养父母的，他们便休想再阻拦我跟言希在一起。至于欠言希的，我会用一世去还他。&rdo;

她低眸，看左言希垂落的眼睫随风拂动，似随时都能睁开，温柔的声音有种沉酣梦境般的迷离，&ldo;我的一世其实并不会太久。听闻你有先天弱疾，未必能活很久，我比你还不如。我常常很痛，痛得满地打滚。师父最初也不愿给我开止疼药，想让弟子们更仔细地观察我的病情，由我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后来，我喊言希师兄……他翻遍医书给我寻药，为我煎药，整夜整夜陪我，让我一点点从地狱中走出来，看到黎明的晨光。&rdo;

景辞道：&ldo;他让你从地狱中走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把别人送入地狱?把他送入地狱?&rdo;

&ldo;地狱……我何尝走出去过?&rdo;姜探失魂落魄地笑，泪水簌簌扑入怀中男子的脖颈，&ldo;这一世，除了痛苦，便没有别的。你可知我为什么能撑得下去?我开始懵懂地思念母亲，思念我毁了的家，后来便只剩了他，只有他……与他在一起，便是我唯一的快活。&rdo;

慕北湮一直坐于地上，抱着头一声不吭，此时才通红着眼睛冷笑道：&ldo;于是，你倒行逆施，不顾他人的性命，也不顾他心里怎样想?当然，他再怎样反对也会护着你……&rdo;

用性命护着她，不惜死在亲人兄弟的剑下，只想为她求得一条生路……

想起左言希从小到大的容让爱护，慕北湮再也已忍耐不住，揪着头发失声痛哭。

姜探恍惚地笑，&ldo;倒行逆施，可知我为何倒行而逆施?日暮途穷，说的就是我，就是我呀……言希说，端侯跟我一样自幼的症侯，未必能活多久。但阿原若能恢复记忆，与你重归于好，也许你还有希望……而我……我血气不继，根本活不了几年……日薄西山，我只想还清欠我养父母的，再跟他静静度过剩下的岁月……&rdo;

当年伍子胥为父报仇，不惜掘出楚平王的坟墓，鞭尸三百，往昔挚友痛责其辱及死人，全然不顾曾经的君臣之谊，伍子胥便答，&ldo;吾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rdo;意谓他年纪已大，时日无多，怕没有时间报仇，方才违背天理，倒行逆施。

姜探病势沉重，自知寿促，只愿多与左言希相处些时日，于是同样倒行逆施，不惜为虎作伥，乱伤人命……

景辞黑眸幽深如井，冷冷道：&ldo;如今，你如愿以偿了吗?带上言希，去静静度过你剩下的岁月吧!&rdo;

言外之意，自然是放姜探自行离开。

论起姜探所犯之罪，着实百死莫赎。可左言希最后的心愿，他们却不能不顾。

均王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此刻便顾自与皇甫麟说话，只作不曾留意景辞放人;慕北湮误杀左言希，对姜探更是切齿痛恨，却也不肯违了左言希最后的遗愿，坐在地上抹了把满脸的泪，红着眼睛也不说话。

姜探却不曾起身。

她抬头看向景辞，轻轻笑了笑，&ldo;言希向来都在为他身边的人考虑。他认为杀了阿原对你更好时，他真的曾想下手杀阿原;但他前儿跟我大吵一架时，偏又认为保下阿原让她恢复记忆对你更好。如今，他又认为以命抵命保下我更好。可他当真晓得什么才是对我最好的吗?&rdo;

景辞道：&ldo;于他而言，你活着便是最好的。&rdo;

姜探叹道：&ldo;你们这些人呀，就喜欢自作聪明。若你跟言希一样的想法，大约原大小姐也会有生不完的闷气，怪不得宁愿嫁给慕北湮。&rdo;

&ldo;……&rdo;景辞好一会儿才能问，&ldo;他错了吗?若不能活着，一切都是空谈。&rdo;

姜探笑了起来，脸色愈加苍白，&ldo;当然错了!若不能和他一起活着，若用他的死换我的生，若从此阴阳相隔再不相见，活着比死去更痛苦!&rdo;

景辞蓦地盯向她，连慕北湮都已眯起桃花眼，忽扑上前去，将左言希的尸体抱过。

姜探素衣染得鲜红，却不仅是左言希的血。她的胸口端端正正刺着她自己的一根簪子，只剩了簪头上的凤首露在外面，泊满了鲜血，乍看竟似那凤首在汨汨地冒着血。

没了左言希尸体的支持，姜探便支持不住，亦倒在了地上，兀自以肘撑地，爬在地上凝视左言希的面庞，柔声道：&ldo;其实我很怕他生气，很怕他真的跟我决裂，所以我不敢杀阿原，看她大出血，还努力给她采药医治，并在药里掺进了几味能促使她恢复记忆的草药。未必有言希专门炼制的药丸有效，但言希的心愿么，我也盼着能替他实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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