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松了口气,急弯腰道谢道:&ldo;多谢姑娘!姑娘好人必有好报!&rdo;
阿原见她满面皱纹,衰老不堪,猜她必是极记挂死去的亲人,才会不顾宫规寻这僻静处祭奠,惟恐她被自己惊吓到,低头捡了剩下的几张纸,扔到余烬中燃尽,才道:&ldo;没事了,去吧!&rdo;
老妪不识得她是谁,听她言语温和,便恭敬行了一礼,转身走向那座屋顶长满蒿草的破旧水榭。
原来竟是长住在这里的老宫婢。
阿原略一思忖,忙赶上前道:&ldo;姑姑,你莫非就住在这里?我有件事,想跟您打听一下。&rdo;
老妪抬起浑浊湿润的眼。
阿原问:&ldo;先前乔贵嫔宫里的小印子,或林贤妃宫里的瑟瑟姑娘,有没有熟识的亲友住在这边?&rdo;
老妪顿一顿,疑惑道:&ldo;乔贵嫔……是谁?林贤妃就是当年梁王的爱妾林氏吧?她从前跟我们俞妃很要好,时常入宫相探。俞妃被迁来这里后,林氏入了宫,反不敢来探了,但暗地里也接济过两年。俞妃死后,听闻林氏升了妃位,好像就是贤妃。咳!&rdo;
她定定地遥想片刻,摇了摇头,一步一晃地继续往前走,苍老的声音越发沧桑,&ldo;这皇宫,这皇宫……哪有什么富贵荣华梦?只有千丈是非海,日日起风波……我们俞妃可怜呀……可谁又不可怜呢?&rdo;
阿原看老妪进了水榭,关上破旧的门扇,呆了片刻,才悟出这人当是侍奉前朝妃子的宫女。
当年梁帝一心夺位,命人杀害正当壮年的昭宗,扶立十三岁的哀宗为幼帝,三年后又鸩杀哀宗,自立为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前朝幸存的妃嫔自此或被赏予功臣,或被弃于冷宫。揽月湖边年久失修的老旧屋宇,便成了安顿这些人的最佳场所。俞妃想来就是在此处抑郁葬送残生的妃嫔之一,的确可怜,也的确不算最可怜。
毕竟,没有死于乱刀之下,没有沦落为乱兵的玩物,算是死得清白了。
阿原沉吟之际,身后已有人叫道:&ldo;阿原,你跑这里来做甚?&rdo;
转身看时,却是王则笙带了知夏姑姑和方才那个棺材脸小侍女赶了过来。
湖边久不清理,碎石嶙峋,杂草丛生,王则笙高髻长裙,衣饰华贵,自然行走不便。
阿原忍不住笑起来,&ldo;我来查案呀!则笙郡主大约不晓得,上个月皇上曾命长乐公主和我追查此处的宫人落水案。这么荒芜冷清的地方,则笙郡主过来做甚?陪我查案吗?&rdo;
知夏姑姑沉着脸道:&ldo;郡主找你有话说。&rdo;
阿原斥道:&ldo;是郡主找我有话说,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哪家的规矩?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她妈呢!赵王妃能容得下你,也真真是好涵养!&rdo;
知夏姑姑大怒,王则笙忙笑道:&ldo;姑姑莫怒,说到底,都不是外人。待我去跟原大小姐谈谈吧!&rdo;
---题外话---终于有本书没人骂女主了……
也不晓得回头会不会一齐骂男主2333333
后天见!
第三卷鸳鸯谱(一八一)
她说着,亲亲热热地拉着阿原的手,走向那边水榭。
阿原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与她拉开距离,笑道:&ldo;咦,不是外人?我们很熟?我自幼生长在京城,郡主则是首次进京,我们怎会很熟?&rdo;
王则笙提着裙裾小心地向前走着,悠悠道:&ldo;不熟。但我听皇上意思,大约我们很快便会是一家人吧!撄&rdo;
阿原走入水榭廊中,扶住摇摇晃晃的栏杆俯视着下方幽冷的湖水,说道:&ldo;嗯,你好像想告诉我什么。好吧,我洗耳恭听。偿&rdo;
她单刀直入地问着,懒得跟她多话的意图直白得不能再直白。
王则笙的确想绕着弯嘲讽几句,却被她两句话扳得不得不活生生咽下去,直视着阿原说道:&ldo;景哥哥这么久不肯见你,你大概也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吧?&rdo;
阿原道:&ldo;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郡主远道而来,又是有备而来,再有知夏姑姑的好教导,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得把你的景哥哥留在身边,对不对?&rdo;
王则笙不由涨红了脸,好容易才能维持住公侯小姐的风度,清了清嗓子,叹道:&ldo;阿原,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无怪景哥哥越来越不喜你。&rdo;
阿原笑道:&ldo;我就纳闷了,我原来什么样子,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比我清楚?一个个比我妈还关切?嗯,你比我还关切着你的景哥哥喜不喜欢我,莫非恋着我的未婚夫?&rdo;
她言笑晏晏,却出语如刀,寸步不让,便有种凶悍的气势自温柔含笑的眉眼间飞出,反令王则笙有些透不过气。
眼前这女子是千真万确的原大小姐了。
她是侯门小姐,有母亲撑腰,虽风流却已在京中立稳脚跟,家世门第足以与她这个远道而来的郡主平分秋色。
她根本不会也不可能再是原来那个谨小慎微的女孩,对她唯唯诺诺,不敢高声。
王则笙终于道:&ldo;阿原,他不是你未婚夫了。皇上已应允,将会为我跟景辞指婚。你逃婚失德在先,若执意要跟他,也不配做正室,若景哥哥着实喜欢,可以纳作婢妾。只是堂堂原侯之女嫁人作妾,只怕全京城的人都会笑掉大牙吧?&rdo;
她笑盈盈地看着阿原,等着这个曾把景辞视逾性命的女子惊怒失色,羞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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