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捧着公文,她把文件摔到地上,还得狠狠加上一脚。
我看惯了,不去理睬她,眼睛看着电视中的新闻报告员。
隔一会儿她就好了,她会把文件一张张拾起来叠好,她不拣也没有人会帮她拣,文件又不会自己生脚走回桌子上。
她开冰箱取一罐啤酒喝。
我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不开心。」
「你总没有开心的日子。」我说:「在电视台做,不开心,在酒店做,又不开心,现在政府机关,仍然是眼睛鼻子全挂下来。你说看看。」
她坐在我对面。
我说:「你一辈子装个曲高和寡的样子出来,并没有好处。」
她白我一眼,「谁说有好处?」喝一口啤酒。
「现在的工作又有什么不好?」我问:「受不了洋人的气?」
「受不了土佬的气。」她叹口气放下啤酒。
「土佬,」我摊摊手,「每个人都是土佬,难怪你不高兴。」
琉璃被我逗得笑起来,用手撑着头。
「我明白,」我说:「可是你别出去嚷嚷,这年头,谁也不同情谁,你看着我不错,我瞧你也不坏,大家别诉苦,免得被人当笑话说。」
琉璃站起来,去把那堆散乱的文件拾起来。
琉璃是落难王孙。
她父亲本是个财阀,把他几个孩子捧得花朵似的矜贵,最好的物质,最佳的教育……
琉璃在日内瓦念法文与德文,本来打算嫁个公子哥儿,出入社交场所,说说法文德文,着实不俗。
可惜在她廿一岁那年,父亲生意失败,兵败如山倒,一蹶不振,於是他们几兄弟姐妹不得不出来找工作做,看老板与同事们的颜色,重新学习做一个普通人,那种痛苦,我是可以了解的。
她对於生活一窍不通,并不是脾气坏,可是四周围自然有很多令她生气的人:衣冠不整的、色狼型的、没念过大学的、英文说不准的、没到过欧洲、穿猎装的男人……一切一切,不胜枚举。
每次早上起来,她都跟我说:「我不是介意工作,我只是不喜欢那班同事。」
但是现在琉璃的父亲不再能够负担她的生活,她必需要出外工作赚生活。
我说:「王谢堂前的燕子,如果要在寻常百姓家寻生活,必需习惯百姓的陋习。」
「胡说,」她会答我,「我不是王谢堂的燕子。」
至少她是玫瑰花园中长大的。
很平常的事,她都当新闻说,不能明白。
像:「我上司叫我写的英文新闻稿,没有一篇是顺利通过的——像舞女去做旗袍:非改不可。他算老几呢?最远才到过澳门,我在日内瓦念拉丁文的时候,他不知道在哪儿混,现在他在殖民地做官,因渗着点白人血统,抖得那个样子,真土,井底之蛙。」
我只好陪笑。琉璃不晓得,几乎全世界的上司都是那样的,他若不把下属踩下去,下属一旦比他爬得高,他就成了别人的下属了。
我说:「你是个女孩子,机会比他好,你看开点,让让他。」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月亮背面 洪荒之石道 闻我呀,我是一朵花 「丑」人多作怪 被顶级A标记后怀崽了 今夜不 温柔相待 伊人 [甄嬛传]重生之安陵容 他人的梦 可怜师父死的早 白衣女郎 男主今天疯球了没 穿成校园文里的渣A 莫末末寞 金牌律师 过客 穿成白月光她前妻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跑路了[重生] 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