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的水还在流,梁彰手上的泡沫也没冲干净,指间油腻不堪,他先是心疼碗,关了水龙头。窗户的玻璃透出的阳光,把泡沫照成彩色的,梁彰眨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开始捡地上的碎玻璃。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碗会碎,以为它还会陪他很久,没想到突然就碎了,梁彰盯着手心里奇形怪状的碎片,恍惚地蹲在地上天马行空碎掉的碗能不能用胶水粘上继续用。 可他马上又打消这个想法,因为碗碎得彻底,有些极细微的玻璃碴拼不起来了,就算拼好了也不能再用。捡着捡着梁彰的手背出现两滴水珠,接着有更多聚在上面,挤得水泄不通。 反正只有他一个人,梁彰可以放肆大哭,但是他不愿意,即使一个人他也有了自尊心,没人承受他的眼泪和脆弱。 他许多年没掉过眼泪,与向裴重逢没有哭,和他诉说那些往事时也没有哭,甚至接吻时眼眶都没有红,向裴曾经让梁彰变得脆弱,他以为现在不会了。可是向裴忍着难受吃不爱吃的辣椒,嘴巴红肿得像一根香肠,梁彰还是忍不住哭,像战士脱掉铠甲,像眼里进了沙子。 像向裴离开的、梁彰独自熬过的八年变成他手上的倒刺,一扯就疼,又没法狠了心拔去。 梁彰洗好碗,向裴的电话打了过来,让梁彰把他房间桌子上的笔记本给他送过来,他写的词全在里面,走得匆忙,忘记拿了。 梁彰去向裴房间找,桌子正中央一本笔记本,他凑近了看发现很眼熟,翻开几页,反应过来这以前是他的日记本,当时离开昼城留给了向裴。 笔记本的外壳被向裴保护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还完好无损。梁彰试着翻了几页,以前写的东西看得他尴尬,幼稚且感情露骨,不敢再读下去。 本子还留了一大半的空白页,向裴全部填满了,歌词或者日记,都有。梁彰看到他的名字出现频率很高,却没有勇气仔细看,只潦草略过,按着向裴给的地址去给他送本子。 向裴在他们公司的练习室练歌,梁彰进去时被保安拦住,梁彰只好给向裴打电话,几分钟后下来的人不是向裴,是上次在酒吧见到的戴眼镜的男人。 他友善地对梁彰露出笑容:“梁彰是吗?你好,我是偷渡者的经纪人,徐卫洋。” “你好,向裴让我给他把这个送过来”梁彰递出笔记本,外加一个袋子。 “那要麻烦你上去亲自给他,公司楼底下有几个守着他的小姑娘,他不方便下来。” 门口的确有两三个女孩子抱着相机,保安已经驱逐过好几次了。 梁彰说:“我把本子给你就好,不上去了。” 徐卫洋摇头:“向裴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宝贝作词本,”他别有深意的视线落在梁彰身上,“看来你不是别人。”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比较安静,梁彰拿着笔记本,找些话题同徐卫洋聊:“向裴现在都有拍他的人了,还挺火。” “搞乐队的能有多火,向裴又不是偶像。不过节目刚播完,他长得太好看,许多女孩想把他当成偶像来追,但向裴没这个意思,他说他就是一玩音乐的,玩其他的玩不来。” 这一点向裴还是老样子,不喜欢的一律拒绝,签了公司一样潇洒只玩喜欢的东西。 “我还以为向裴参加那个综艺就是为了往偶像方面发展。” 徐卫洋狐疑地盯着梁彰:“你不知道?” 梁彰注意力在不断变化的数字上,没听清徐卫洋的话,反问道:“什么?” “你就是叫梁彰对吧?” 想不通徐卫洋古怪的提问,梁彰摸不着头脑地再次回答:“不然呢?” 电梯内发出“叮”的一声,门在梁彰的眼前敞开,前面是宽阔的走廊,徐卫洋率先踏出电梯,转身看着梁彰:“没错啊,就是你。” “拜托,说清楚呗,别说一半。”梁彰和徐卫洋并肩走,左右两面都有玻璃门,看不清里面,梁彰有点着急徐卫洋说话不清不楚的作风,不知道他是有意或无意。 徐卫洋推了推黑色的方框眼镜:“不就是为了你参加那节目吗?向裴真没让你知道?为了让他看见我他是这么说的。” 梁彰喉咙发紧,抓紧了手里的塑料袋。 乐队的练习室在最里面,梁彰走到门前就听到一点架子鼓的敲击声。 徐卫洋推门进去,音乐声戛然而止,里面的人都抬头看向门口。室内很大,音乐设施齐全,比每晚上的地下室好太多,没有灰尘和琐碎的杂物,专业气息浓厚,梁彰清晰认识到向裴真的实现了梦想。 向裴站在后边阳光的阴影里,靠着窗,长发绑了一半,像在等待什么一样看着楼下,梁彰回想起来,站在向裴的角度,能看见他走进来的样子。 陈召南和楚燃飞给梁彰打了招呼,向裴走过来,攀着梁彰的肩往外走,顺手带上练习室的门。 “你的本子。” 向裴接过本子:“麻烦了。” 梁彰却没松手,两人一人一头拿着本子的一边,气氛焦灼起来。 “你故意忘记带的吧,好让我看见。” 原以为向裴不会承认,结果他倒蛮坦诚点头说:“我是故意的。” “何必呢。” “不然我觉得你永远意识不到,或者说不相信我爱你。” 梁彰轻笑:“一个本子怎么证明你爱我呢?” “你变得很不坦诚,”向裴说,“如果这样下去,你什么时候才会承认还爱我呢?” 向裴单手捏着梁彰的后颈,两人嘴唇离他很近,再靠近一点就会碰在一起,但是向裴留下语言生存的空间:“没关系,我坦诚就行。我坦诚地爱你,你隐秘地爱我。” “去你的。能别自说自话吗?”梁彰怀疑向裴脑袋出了问题,语出惊人。 向裴说:“你手上的袋子装的什么?” “给你带了点面包,但我现在他妈不想给你了,”梁彰把袋子往身后藏,“喂我家附近的流浪狗吧。” “我比流浪狗可怜,”向裴的手绕到梁彰身后,拿过袋子,打开闻到面包的香气,胃部隐隐抽痛,“天气好热。傻仔,我请你吃冰棍吧。”早点回来 楼下的女孩们见向裴出来,镜头很远就举起。梁彰低下头,眼里只有自己的脚尖,向裴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把从陈召南那借来的帽子压得很低,半个身子都挡在梁彰前面。梁彰产生有些荒唐的想法,他们像是偷|情的情侣,刚从酒店出来就被熟人看到。 他们不是情侣,但梁彰还是害怕,具体怕些什么,他始终搞不明白。 梁彰听见向裴说话:“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就别拍我了,也别在我公司蹲点了哦。” 向裴的语气乍一听温柔好商量,可梁彰听出来他在生气。向裴是一个喜欢简单的人,能不说话绝对不会开口,他最怕麻烦和与人沟通,被人拿着相机随意拍,他绝对无比讨厌。 “为了让他能看见我”梁彰想起徐卫洋的话,忽然迫切想看到向裴此刻的表情,脖子有抬起来的趋势,向裴手腕使力又按了下去。 “而且我朋友是一普通人,不想被拍到。” 于是梁彰没再听到按下相机的快门声,他抬头,听见有一个女孩问向裴的巡演准备得怎么样了,会去到哪些城市等等。 向裴没有回答,只让她们期待就行了。 冰糕多了许多种口味,形状各异,梁彰趴在超市的冰柜里选了很久,冷气都冻进了骨头里,才在最底下的地方发现了他读书时夏天最爱吃的那种老式冰棍,可能冻得太久,包装围了一圈的冰碴子,看起来有点寒碜,大概没有太多人喜欢这种普通的味道。 “以前夏天放学,我和赖宇通常一口气买两根吃,一根不过瘾,其他都太甜了,不解渴。” 向裴也拿了一根和梁彰一样的,估计是冰柜剩下的最后两根:“我知道你最爱吃这种冰棍,现在很多地方看不到了。” “现在很多人不喜欢简单的东西,越复杂他们觉得越好。” 向裴笑着说听梁彰感叹人生莫名奇怪,梁彰斜睨他一眼,说他有时候高高在上看着世界会觉得通透,偶尔也看不懂,感觉人就是挣扎的蚂蚁,要奋力得到什么,但又特别脆弱。 向裴表示赞同,两人往前走,梁彰说:“辛愉怎么没回来?” “她要照顾她妈,没时间玩音乐了,吉他手我们找的另一个人暂时代替,等着她能回来。” 街边有棵树刚好遮阳,地上铺着被光戳破的阴影,梁彰撕开包装,让冒着白气的冰棍贴在舌头上,凉意从脚底窜上头顶:“你今晚多久回来?” “可能会有点晚,怎么了?”向裴目不转睛盯着梁彰的舌头,猜想冰棍还会不会粘在上面,毕竟冰棍冻了很久。 命运比较眷顾梁彰,他咬着冰棍:“没,就说一起吃饭,中午那顿饭太折磨你了,有点不好意思,既然很晚就算了。” 向裴立马改口:“那我就早点回来吧。” “陈召南他们不会抱怨?” 向裴看向他们公司的高楼,玻璃光悬在天上,说:“谁管他们啊。” 向裴出电梯碰上了徐卫洋,徐卫洋正要下楼,看见向裴后停住了脚步。 “那天从酒吧回去后我才想起来,梁彰是那个最近挺有名的导演,原来你们认识。” 向裴点点头:“是。” 徐卫洋递了一支烟给向裴,语重心长道:“你们俩身份都有点特殊啊,这样不安全。” “有点吧。”向裴表情淡漠,丝毫没把徐卫洋的话放在心上般,事实可能也如此。侧面看他,脸部线条分明流畅,让他过分不近人情。 从认识向裴那天起,徐卫洋就常在思考向裴会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吗?他会爱人和恨人吗?直到那晚在每晚上,看见向裴在情绪高涨的阶段,徐卫洋才觉得原来向裴也是人。 徐卫洋知道向裴在生气,且并不想延续这个话题。关于梁彰的事情是向裴主动给徐卫洋说的,算是预防针,徐卫洋听了也没觉得太惊讶,向裴这人比较独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变得波澜不惊,可能向裴的表达方式也过于平静,让人无法对他有怒意。徐卫洋让向裴看着办,至少让巡演顺利进行下去,赚钱是最重要的。 徐卫洋说:“你还是收敛点,不要以为没人拍你就万事无忧,娱乐圈对这种新闻很敏感,就算没影响,你能接受别人骂梁彰吗?还有陈召南楚燃飞他们,你舍得他们付出这么久的梦想破灭?” “谢谢提醒,老徐。” 向裴安抚性地拍了拍徐卫洋的肩旁,留给他一个懒散的背影。 练习室中陈召南他们在休息,打鼓是个体力活,陈召南在空调前面吹风,满身的汗顺着流。 向裴给他递了瓶水:“南哥。” 陈召南扭瓶盖的手一顿,便秘似的侧过头:“叫我哥?不太正常啊。” “我不会放弃梁彰的,也不会放弃偷渡者和你们。” “突然这么煽情?那也别在我这儿矫情好吗?” “如果我做出特傻逼幼稚的事,你能理解我吗?” 陈召南烦躁地推开向裴:“抽什么风,一边去,热死了都” 虽然答应了梁彰早点回去,但向裴回到家天还是全黑了,小区的路灯不是太亮,向裴走到梁彰家那栋楼底下,看见一个白穿衣服的蹲在地上逗狗,手里拿着火腿肠。 “梁彰。”向裴叫了一声,梁彰抬起头,向裴站在路灯底下,脑袋周围镶着光圈,特别圣洁的样子,梁彰差点对着向裴做起祷告。他还穿着人字拖和白色的背心和黑色运动短裤,头发像鸡窝,跟个二流子似的。 狗见有生人靠近,吠了几声一溜烟跑掉了,走前不忘带走梁彰手里的半截火腿肠。梁彰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锤了锤有点发麻的腿:“回来了?” 向裴喜欢这样的问候方式,就像梁彰一直等着他,期待见到他。 “你在楼下干什么呢?” 梁彰提起右手,扬着手里的超市购物袋:“等你等得无聊,买了几瓶啤酒上去。菜都要凉了,一会我再热一下。” “陈召南有个音一直出错,多练了几遍终于对,他差点摔棍子走人。” “你好严格哦,向主唱。”梁彰评价道。 向裴不理会他的挖苦:“所以我巡演你会来吗?” 梁彰手交叉放在脑后,走路大摇大摆的,用极其欠揍的语气说:“再说吧。” 两人站在电梯前等电梯,梁彰看着墙上电子屏滚过去的众多广告,张嘴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泛泪。 向裴刚想问梁彰是不是困了,身后响起的脚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向裴微张着嘴转过头,然后头就僵住了,转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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