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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还有谁？骆残霞想，沈香雪不在了，你们果然想到我了！要是沈香雪还在，估计这种烫手山芋，无耻淫徒，你们也不会想到她！

不过，想是这样想，她早没了负气的心情，胡乱叫小梅找了件衣裳换了‐‐紫红罩衫秋香裙子。当时哪里料到，这身衣服她穿了七天八夜，而那时，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小梅。

王家的酒席她姗姗来迟，进门就见到上首坐着的杨副将‐‐国字脸，卧蚕眉，直鼻方口，髯髯颇有须，相貌还算堂堂，可是一见着骆残霞，那眼睛里简直冒出绿光。骆残霞忙不迭把琵琶抱起，半遮了面。

那杨副将抚掌大笑：&ldo;好啊！我就会弹琵琶。美人儿，本将军弹琵琶，你唱一曲给大家助兴，如何？&rdo;骆残霞心里恶心得如同吃下苍蝇，但花魁终有花魁的本领，见着狗屎都笑得出。

她嫣然道：&ldo;好啊……&rdo;媚眼一抛，同时抛过去的还有琵琶。

杨副将还真的会弹琵琶。他&ldo;轻拢慢捻抹复挑&rdo;，嘈嘈切切数声，来了曲《黄金缕》。骆残霞对这人的厌恶少了两分，中规中矩和曲而歌：&ldo;妾本钱塘江上住……&rdo;杨副将闻歌大笑：&ldo;骆姑娘若住钱塘江上，苏小小又算得什么？即便是金陵皇帝老子脚下美女多如云，也及不上骆姑娘这瘦西湖畔一枝花！&rdo;说着，手已不老实地向骆残霞怀里摸去。

骆残霞滑溜得像条鱼，一闪身躲开了：&ldo;将军是妾身难得的知音，再弹一曲吧！&rdo;杨副将的手悬在半空中，心急火燎的，眯着眼笑道：&ldo;好……好……只是有一条，如果姑娘唱不上来，要罚姑娘三杯酒！&rdo;

骆残霞站得离他远远的，送秋波灌迷汤：&ldo;好啊，慢说是罚我，就算您不罚我，我还要同您喝呢……&rdo;杨副将啧啧笑了两声，把琵琶弦调了调，突然四弦一声如裂帛，金戈铁马，是一曲《破阵子》！

骆残霞愕了愕，已经漏了第一句，忙跟着唱&ldo;八百里分麾下炙&rdo;。可杨副将急急弹下，已到了&ldo;五十弦翻塞外声&rdo;。她连忙抢上&ldo;沙场秋点兵&rdo;，杨副将却&ldo;马作的卢飞快&rdo;去了。这样一路穷追不舍‐‐一骆残霞忽然悲哀起来：那个狠心的人，果真就这样把我狠狠甩下了！这一走神，更加漏拍子兼走调，杨副将&ldo;可怜白发生&rdo;三声结束，骆残霞还怔忪立着。

&ldo;骆姑娘！骆姑娘！&rdo;杨副将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酒杯已递到面前，&ldo;依约饮三杯！&rdo;三杯！骆残霞想着，三杯算什么？我这光景，三十杯都不醉，不醉就会想起那没良心的冤家，想起他……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也不知那一天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其实心里的伤疤早已结痂三个月又二十三天了，可她那一天就是想喝醉，难道是对第二天的城破有个预感？醉了死总比醒了死好啊。

她空着肚子和杨副将你一杯我一杯，喝到胃里一阵恶心，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她蒙眬听人说：&ldo;还不扶骆姑娘进去休息？&rdo;声音依稀是杨副将‐‐休息，一休息就去了哪间房里的哪张床上。她不怕的，帐子一放下，蜡烛一吹，还不就是那些事？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她自己明白得很。女人只有为了那个心爱的男人，才会守身如玉。她已经没有了心爱的人。况且，在认识那个人之前，她也早就不清白了。

骆残霞在王家昏睡到不知几时，头痛欲裂，她醒来，发现自己依旧穿着那身紫红衣服，只不过醺醺酒气。她一掀帐子，又干呕了半天。

旁边一个妇人给她递了杯茶：&ldo;骆姑娘，你醒了，醒了就好。&rdo;骆残霞醉眼迷蒙地瞅了这妇人一眼‐‐身怀六甲的大肚婆。她想想，记起是王秀楚的老婆。王秀楚是个惧内的，这半年都没敢在花柳巷中走动，想来就是他老婆用肚里的这块肉要挟他。

王夫人把骆残霞扶着：&ldo;骆姑娘，多谢你，可算把那瘟神给送走了。&rdo;&ldo;送走？&rdo;骆残霞按了按太阳穴，扭脸瞧了瞧帐子里，倒还真没有杨副将的身子。&ldo;骆姑娘不用看了。&rdo;王夫人道，&ldo;那瘟神昨天酒没喝完就走了‐‐他接到史督镇的一张条子，吓得面如死灰，立刻就跑了。&rdo;

史督镇？骆残霞头脑稀昏，想着恩客里好像没有这样一个角色，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就是四月十四丢了白洋河后跑来扬州，关了城门死守的那人？叫史可法吧！虽然没见过，但心下有几分敬佩‐‐这年头，凡是不来探梅轩叫局喝酒的将军，骆残霞都敬佩。

&ldo;这史督镇算是个人物！&rdo;王秀楚恰好推门进来，&ldo;他老人家今天一早发了告示，说&lso;内有一人当之，不累百姓&rso;，这下，咱们不怕了。&rdo;

文绉绉的，骆残霞不懂。王夫人也问：&ldo;什么意思？&rdo;王秀楚道：&ldo;咳，就是说，死守扬州城是他一人的主意，他一个人担待，和老百姓无关。这样一来，即使城破了，清兵也不会同百姓为难。&rdo;&ldo;呸！&rdo;王夫人这一啐真是雌老虎发威，&ldo;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史督镇拼了命守城，要保护大家，你一个没用的书生，不能上阵杀敌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rdo;王秀楚缩了缩脖子：&ldo;哪里是我说风凉话？瞧现在这情形，也不知守不守得住！我听外面人说，清兵已经进城了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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