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松言被他突如其来的舌尖惊了心跳,挑起眉,看他脸上粉扑扑地颤着睫毛,实在没忍住,笑漏了音。“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人多,咱们俩尽量自然一点儿,不然也挺奇怪的。”秦笛还粉着脸颊,神情却又瑟了起来,“我的演技你是知道的,不要拖我后腿。”祁松言还想拧上一把他的腰,突然听见王初冉在门外叫集合。两个人理了理衣服,出去了。云层虽然叠得蓬松,但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初夏的暑气尚不足,风里携着的都是山间的清爽。唐澄从前来这种地方都是练写生,这次也带了画板,在溪边支上。女生们牢记王初冉说的不洗脸政策,趁今天出发时的妆还在,抓李铭轩当兼职摄影,拍摄田园大片。秦笛却薅了一把毛毛草,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编起了草兔子。祁松言在一边看得新鲜,接过编好的一只,手指拨动草兔子毛嘟嘟的耳朵和四只爪爪。“哎,你是不是还会用手帕叠小耗子?”秦笛看看他,用脚尖压住编了一半的兔子,从口袋掏出手帕,轻巧地卷一卷,翻几下,一只奶油色的小老鼠就跃在掌心。秦笛递过去,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喏,给你,自己玩儿一会儿,我把这几只编完分给他们再和你玩儿。”祁松言捧着耳朵圆圆的手帕鼠,抬眼看秦笛专注的神色。远处李铭轩拍照退得太往后,一屁股坐进了水坑,女孩子们的大笑顺着溪流铃铃地传过来,弹过耳廓,扬起不远处画画、赏画小分队的发丝。他把手帕顶在鼻尖,仰面枕了手臂,流云缓缓,水音潺潺,隐士你陶哥说的对,田园就是最棒的!可惜陶哥当年生活水平跟不上,没能一尝他们眼前这桌大餐。农家菜讲究个食材就地取,炸得酥脆的小河虾撒了满满的椒盐,鲜香有嚼劲的各色山菌用蒜片炒出香气,现摘的黄瓜、生菜和小葱洗得水灵灵,蘸了酱铺上嫩滑的肉丝,滋味绝了。水煮肉片被热油淋得滋啦响,还配了碗山果切丁浸红糖水的冰粉。玩儿饿了的崽子们边谢谢光嫂,边风卷残云,最后吃得刘小桐和秦笛对着打嗝儿,你一个我一个,对山歌一样半天停不下来。大黄盘在桌腿边吃剩下的肉丝儿,他们抱着肚皮行酒令,“敲三”“敲七”数了好几轮也不知道罚点儿什么好,最后哗啦啦跑进屋子玩儿起了摸瞎子和木头人的老游戏。在没有手机、游戏机,电视节目也不那么眼花缭乱的年代,小孩儿都是这样散养在院子里,以各种游戏的名义追逐笑闹。尽管祁松言嗅着秦笛的味道,故意避开他了许多次,也还是被使坏的史雨铮引过去又下腰躲了,祁松言只握了秦笛一个指头,就在摘眼罩的同时叫出了他的名字。也不是什么笑点,可大家都莫名激动。一群朋友在一起,什么样的情绪都会被放大,他们把古老的游戏玩儿了个遍,又趁着夜色在院子里支上了炭火。烤串和碳酸饮料也是最原始简单的快乐,吃饱喝足再打上两圈麻将,直到朱瑞连八饼和八条都看不清了,王初冉一脚蹬醒已经开始吹鼻涕泡的几个男生,宣布散摊,祁松言才架着腿麻的秦笛回房间。洗完澡就更,头发都是胡乱吹吹,就倒在床上闭了眼。祁松言还惦记着中午没摸的腰,挪过去把手伸进秦笛t恤。秦笛没防备,吭了黏黏糊糊的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祁松言沿着他胸膛移上去,贴在他手背上,拱他指缝:“有点儿好听。”“这房间隔音好像也还行…但是…”秦笛想说但是他怕自己忍不住,在家怎么闹是一回事儿,出来了也想要点脸。养了一年半的色胆,还是不够大。祁松言不管他,缠绵地吻他指节,手上忽轻忽重地揉他的腰线。秦笛被涌上来的气血搅得愈发昏沉,捉住他的手,头脑不清地提议:“不然我们去外面…”祁松言抵上他额头,“喂你可以,喂蚊子不行。”秦笛感觉自己马上要脑溢血,翻身把他压过去,偏头枕上他胸膛,喘了口气,喃喃地说:“那就等他们都睡着。”银河其他人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们不知道。但祁松言觉得似乎在秦笛枕上他的第七秒,两个人就都眼睫相亲,分也分不开了。秦笛横着上半身,腰拧了一宿劲儿,早上下床的时候差点跪倒在地砖上。可惜了这第一夜,鼓足了贼心加贼胆,却败给了,秦笛只能扶着酸痛的腰,赖在祁松言大腿上索了个悠长的吻。早饭谁醒了谁去吃,光嫂还贴心地给他们备了些家里不常做的糖三角。秦笛嗦着滚烫的糖流心不甚利索地踱去他们打牌的大屋,王初冉已经又把野生棋牌社支起来了。看他过来马上按住:“不要走!决战到天亮!”“冉妹儿啊,天已经亮了。”“昨天输得太惨烈了,我今天换个座位,一定要证明我麻坛大公主的实力。”朱瑞和刘小桐穿着整身的夏季家居服,洗漱的发带还没拆,靠在一起狂打哈欠。“冉冉昨天半夜说梦话都在自摸七对儿,叽里咕噜吵得我和小桐都没睡踏实。”“就是嘛,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瘾,见过高考完报复性唱k蹦迪打游戏的,没见过报复性打麻将的。”几个男生也被王初冉授意史雨铮挨个抓了过来,开了两摊,祁松言跟半吊子新手李铭轩看一手牌,一上午的青春暂时奉献给了妙趣横生的小牌桌。秦笛怎么坐都难受,换了八百个姿势,最后只能歪在祁松言给他摞的三个枕头上,以一个旁逸斜出的姿势大杀四方。奇怪满桌的体贴人没有一个开口问,倒是另一桌的李铭轩回头看见了,问秦笛:“笛你咋啦?腰疼还是屁股疼还是腿麻了呀?”王初冉眼疾手快马上跳起来去捂他的嘴,眼睛不自觉飘向祁松言,其他人全都停滞在起身去拦的动作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李铭轩在大家诡异的动作之间看了几个来回,突然瞪大双眼,得,又口不择言惹出祸了,小轩啊小轩你咋就不长记性。房间里出牌的声音停了,谁也不敢吭声。李铭轩的问话就是个火信子,王初冉欲盖弥彰的大动作才真叫分散各处隐秘的心思集体漏了馅儿。秦笛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骰子搁在桌角,抬起屁股重重地坐直了。“首先,我昨晚上就是没睡得劲儿,腰有点疼。其次…你们,全都知道了?”他环视一圈,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简直不敢相信,他抓住离他最近的唐澄又问了一遍:“你也知道了?”唐澄推推眼镜,骄傲地应:“嗯,我早就知道。”李铭轩吓得赶紧从王初冉手底下跳起来,分辩道:“不不不,不是我说的我发誓!”祁松言按了按眉心,贴着秦笛坐过去,拍了拍他抓在枕头上的手背。但秦笛实在想问,反手压住他,咬着牙根扫射式盘问:“都是,怎么知道的啊?”朱瑞看没人说话,率先举手回答问题:“上次运动会的时候,你跳远拿了第一,其实好多人都去抱你了,但我去厕所的时候,在走廊拐角看见你捶了一下祁松言肩膀,然后他就,把你抱起来转圈圈。”史雨铮也举手:“有一天我在后排睡觉,课间有点醒了,但是没爱起来。你从我背后过,祁松言追上来喊了你两声你好像没听见,他一着急,叫了一句‘宝‘。”刘小桐弱弱地接话:“冬天那时候有一次我晚休买了个糖葫芦回来吃,秦笛就一直看一直看,我就想说给他吃一口嘛,结果祁松言突然冲下楼,隔了一会儿抱了一捧糖葫芦回来,还说请大家吃。明明就是秦笛想吃,而且他那串的草莓好大一颗!…”“行了别说了!”秦笛崩溃,这是什么大型恋爱故事展播会!可笑的是他俩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挺好。他靠在祁松言身上,巨大的羞耻透过捂脸的指缝袅袅散出红晕。“我已经死了,录取通知书麻烦烧给我,谢谢。”自己做的时候完全不觉得,可是听别人讲,怎么能如此尴尬又甜蜜啊,祁松言也几乎控制不住脸颊发烫。“所以,你们就是各自都知道,但是互相没说过吗?”大家交换了眼神,又纷纷点头。“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是怕别人知道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也怕你们知道我知道了会不自在,就只能烂在肚子里,可以说很憋得慌了。”朱瑞说着就笑起来。尴尬的气氛堑开条裂缝,其他人都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早知道大家都知道也不憋了,平白无故丧失了那么多集体嗑cp的快乐。秦笛还倚在祁松言肩上不肯起来,徐唱伸手拍了拍他。“笛,你们俩都这么好,会互相喜欢实在太天经地义了,她们说的那些小细节,我也不懂,但你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觉得特别般配,就像我看我哥和我嫂子似的。”秦笛把红透的脸从指缝里探出来,所有的善意正努力流向他们,最存不住事的这些少年,默契地选择了毫无条件地为他们保守秘密,变相认可了他们或许无法获取所有人理解的爱情。他眼眶温热,抬头望向祁松言,握住了他的手指。边上一直没吭声的王初冉忽然哭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床边,哽咽着忏悔:“我,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所以郁南托我打听祁松言的时候我就答应了,心说帮个忙嘛反正大家都单身。我和她是一个补课班的同桌,本来关系就要好,祁松言刚转进来的时候什么体育啊钢琴啊还都是她告诉我的。后来越帮忙越感觉不对劲,郁南又不告诉我咋回事儿。等在第三自习室遇上你俩偷偷去应急通道我才明白过来!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秦笛刚褪点儿颜色的脸又不能看了,一头磕在祁松言后背上,伸出五指:“停停停!冉妹儿也别哭啦,该哭的是我好不好。大家费心给我们打掩护,又‘贴心’地记了这么多小故事讲给我,真的谢谢了…但是!昨晚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祁松言想笑又不敢,赶紧给大家使眼色:“对,我们洗完澡就一起睡了。”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跟着附和:“啊,是,明白,都懂。”秦笛歪在祁松言肩头,有气无力地对他说:“录取通知书还是烧给我吧…”说开了一个绵延了半个高中时代且全员皆知的秘密,每个人都没来由地感到轻松。虽然祁松言和秦笛再也不用顾着划分好哥们儿的界线,但大家投来饱含祝福的坏笑时,他俩反而更不好意思。于是干脆放弃单独行动,一整天都泡在人堆里,慢慢消解感动中夹杂的小小羞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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