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成你个头!”蓝廷彻底跳脚,“以前那几次都是被你强迫的!”
“所以?……”
“所以你也得让我压两回!”
“这种事情以后再,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霍维斯轻描淡写地说。
“喂!”
霍维斯笑着揽过蓝廷的肩头:“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和蓝廷勾肩搭背穿过长长的走廊,时不时遇到手下跟他们愉快地打招呼。这里俨然一个小国家,虽然只是社会的最底层。他们大部分都是当兵的出身,文化水平不高,但重情义,这种感情是经过战场上生与死的淬炼、热血的洗礼,更加深沉而浓厚。他们不可能出卖蓝廷,因此也用不着遮遮掩掩。
两人走到会客厅,一个年轻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们两人立刻站起来,向蓝廷敬礼:“蓝廷上尉。”
“盖尔!”蓝廷惊喜交加扑上去,跟年轻人紧紧抱在一起,好长时间才分开,用力给了他一拳,“你小子,跑哪里去啦。”
“我回老家了。”盖尔笑笑,摘下帽子有些神经质地摆弄,“我……我想找霍维斯先生介绍一份工作……”
“怎么?”蓝廷愣住了,他这时才发现盖尔精神状态说不少好,至少不应该是一个战胜国国民的样子,比在战俘营时差多了。年轻人满面愁苦,连笑容都是勉强的,身上还穿着军装,但肩章和领章都不见了。
盖尔发现蓝廷注视着自己,苦涩一笑:“我已经不是军人了,他们……他们把我开除了……”他憋了一肚子怨气,终于找到人肯听一听,刚说完一句已是泣不成声,“他们审查我……说我做过战俘……上尉你知道,我根本没有屈服过,从来没有……可他们根本不听……”
蓝廷悲愤交加,也红了眼眶。
盖尔抽噎一阵,情绪平稳一些,继续说道:“我没办法,只好到处找工作。可是履历一拿出来,当过战俘,没有一个地方肯聘我。地方上遣散军人的补助费又迟迟不肯给我,我真是……真是没有办法了……幸好遇到以前一个战友,让我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竟会遇到上尉,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他用肮脏的衣袖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笑容却是真挚的。
“那你的未婚妻呢?也……”蓝廷轻轻地问。
“不,不。”盖尔正色说,“她是个好姑娘,跟我一起来了,她要陪着我。”
霍维斯上前一拍盖尔的肩头:“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还有你的未婚妻。你不但会有一份工作,还会有很多战友给你办婚礼。”
盖尔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和感激,向霍维斯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蓝廷说:“你先好好休息,有时间我们一定要聚一聚。”
盖尔眼里闪着光,重重地点点头。
等盖尔一离开会客厅,蓝廷狠狠锤了一下墙壁,骂道:“真他妈的!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拼死拼活流血流汗,最后竟让他们坐享其成,反过来指责我们!这是什么世道?”
霍维斯喟叹:“这个国家的人民,太善于遗忘。像盖尔,至少还运气不错,留着一条命。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又怎么样?纪念纪念,不过一句空话而已,说过多少年,以后也势必要继续说下去。”他倒了杯酒,递给蓝廷,“咱们这代人至少还经历了这些,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再下下一代人,谁还会记得?谁还会怀念?说不定到时候时局变化、社会动荡,红的变成了黑的,黑的又变成了红的。”
蓝廷走到窗前,推开窗。时近黄昏,天空呈现出琥珀色的光辉。墙头、屋脊、树梢也都涂上一抹残阳,温暖得让人想去拥抱。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蓝廷喃喃地说,蓦地一回头,“霍维斯,以后我想去寻找那些战友的遗骸,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回到祖国,回到自己的故土。历史太久远了,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做我们能做的,必须去做的。”他似乎下了某一种决心,或者这种心思他一直有,只不过借此说出来而已。他说,“后天就要开庭了,霍维斯,我想出庭。”
暖黄色的光洒在蓝廷坚定英俊的脸上,霍维斯一步一步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他。这就是蓝廷,他完全可以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但他不。他选择面对,即使结果是死亡。遇到再大的挫折、再多的痛苦,心中的信念也绝对不会动摇,拒绝庸庸碌碌,拒绝苟且偷生。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宁静,霍维斯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上前打开门,见洛克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外。“什么事?”霍维斯问。
“先生,那个人……他不见了……”
霍维斯暗吃了一惊,和蓝廷异口同声地说道:“科托!”
“快走!”科托关系到蓝廷的案子,决不能出任何意外。霍维斯顾不上乘坐马车,扯出一匹马加鞭飞射出去。刚刚转到xx街上,“轰”地一声巨响,惊得马胡溜溜地人立而起。不远处腾起一股浓烟,人们惊慌失措高声叫嚷,从马旁匆匆跑过。霍维斯恨恨地一挥手臂,拧起眉头,没想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与此同时,副官快步走到希尔面前:“将军,事情已经办成了,科托触发炸弹,尸骨无存,但我们也损失了几个人。”
“你确定死的人是科托?”
“当时他离炸弹最近,应该是他。”
“我不要应该,我要一定!你要继续查下去,直到确定那人是科托为止。”
“是,将军。”
林赛将花瓶中的几朵雏菊摆弄了一下,仔细端详一番,指尖轻轻掠过娇嫩的花瓣。他很喜欢这种娇小柔美的花朵,或者说,他喜欢一切野花。是它们那种有些单调的不起眼的色彩,陪伴着他熬过那段异常漫长的岁月。
那时,他只能在清晨见到一缕阳光,照在铁窗旁的野花上,给人一种令人心碎的美感,给他温暖的希望和力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抓住那一点机会,短暂得不能再短暂、微弱得不能再微弱,成功脱离了变态医生的掌控。从那时起他深刻领悟到,只要有希望就不要放弃。
即使是一丝希望。
那晚,林赛和莫顿度过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夜晚。可第二天早上,莫顿就不见了,林赛能感觉到他是在躲着他,也能感觉到他还爱着他。他们之间已经再没有任何矛盾,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重新来过?林赛二十多年的生命步步维艰,每一次跌得血肉模糊痛不欲生,仍然咬紧牙关顽强地站起来,继续向前。
他渴望温暖,渴望幸福,并且执着地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拥有。
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餐盘下垫着深红色的餐巾。雕刻着精细花纹的烛台盈盈散发着朦胧的光,在餐桌上投下几重的光影。美酒和食物的香气溶合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
林赛把每一处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确定再无任何偏差,这才走到门前,静静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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