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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彼时正月内学房中放年学，闺阁中忌针黹，都是闲时，因贾环也过来玩。

正遇见宝钗、香菱、莺儿三个赶围棋作耍，贾环见了也要玩。宝钗素日看他也如宝玉，并没他意，今儿听他要玩，让他上来，坐在一处玩。一注十个钱。

头一回，自己赢了，心中十分喜欢。谁知后来接连输了几盘，就有些着急。

赶着这盘正该自己掷骰子，若掷个七点便赢了，若掷个六点也该赢，掷个三点就输了。因拿起骰子来狠命一掷，一个坐定了二，那一个乱转。莺儿拍着手儿叫&ldo;么!&rdo;贾环便瞪着眼，&ldo;六!&rdo;&ldo;七!&rdo;&ldo;八!&rdo;混叫。那骰子偏生转出么来。贾环急了，伸手便抓起骰子来，就要拿钱，说是个四点。莺儿便说：&ldo;明明是个么!&rdo;宝钗见贾环急了，便瞅了莺儿一眼，说道：&ldo;越大越没规矩!

难道爷们还赖你?还不放下钱来呢。&rdo;莺儿满心委屈，见姑娘说，不敢出声，只得放下钱来，口内嘟囔说：&ldo;一个做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瞧不起!前儿和宝二爷玩，他输了那些也没着急，下剩的钱还是几个小丫头子们一抢，他一笑就罢了。&rdo;

宝钗不等说完，连忙喝住了。贾环道：&ldo;我拿什么比宝玉?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rdo;说着便哭。宝钗忙劝他：&ldo;好兄弟，快别说这话，人家笑话。&rdo;又骂莺儿。正值宝玉走来，见了这般景况，问：&ldo;是怎么了?&rdo;贾环不敢则声。宝钗素知他家规矩，凡做兄弟的怕哥哥。却不知那宝玉是不要人怕他的，他想着：&ldo;兄弟们一并都有父母教训，何必我多事，反生疏了。况且我是正出，他是庶出，饶这样看待，还有人背后谈论，还禁得辖治了他?&rdo;更有个呆意思存在心里。你道是何呆意?因他自幼姐妹丛中长大，亲姊妹有元春探春，叔伯的有迎春惜春，亲戚中又有湘云黛玉宝钗等人，他便料定天地间灵淑之气只钟于女子，男儿们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

因此把一切男子都看成浊物，可有可无。只是父亲、伯叔、兄弟之伦，因是圣人遗训，不敢违忤，所以弟兄间亦不过尽其大概就罢了，并不想自己是男子，须要为子弟之表率。是以贾环等都不甚怕他，只因怕贾母不依，才只得让他三分。现今宝钗生怕宝玉教训他，倒没意思，便连忙替贾环掩饰。宝玉道：&ldo;大正月里，哭什么?这里不好，到别处玩去。你天天念书，倒念糊涂了。譬如这件东西不好，横竖那一件好，就舍了这件取那件，难道你守着这件东西哭会子就好了不成?你原是要取乐儿，倒招的自己烦恼。还不快去呢!&rdo;

贾环听了，只得回来。赵姨娘见他这般，因问：&ldo;是那里垫了踹窝来了?&rdo;

贾环便说：&ldo;同宝姐姐玩来着。莺儿欺负我，赖我的钱;宝玉哥哥撵了我来了。&rdo;赵姨娘啐道：&ldo;谁叫你上高台盘了?下流没脸的东西!那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这没意思?&rdo;正说着，可巧凤姐在窗外过，都听到耳内，便隔着窗户说道：&ldo;大正月里，怎么了?兄弟们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样话做什么?凭他怎么着，还有老爷太太管他呢，就大口家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

跟我玩去。&rdo;贾环素日怕凤姐比怕王夫人更甚，听见叫他，便赶忙出来。赵姨娘也不敢出声。凤姐向贾环道：&ldo;你也是个没性气的东西呦!时常说给你：要吃，要喝，要玩，你爱和那个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就和那个玩。你总不听我的话，倒叫这些人教的你歪心邪意、狐媚魇道的。自己又不尊重，要往下流里走，安着坏心，还只怨人家偏心呢。输了几个钱，就这么个样儿!&rdo;

因问贾环：&ldo;你输了多少钱?&rdo;贾环见问，只得诺诺的说道：&ldo;输了一二百钱。&rdo;凤姐啐道：&ldo;亏了你还是个爷，输了一二百钱就这么着!&rdo;回头叫：&ldo;丰儿，去取一吊钱来;姑娘们都在后头玩呢，把他送了去。‐‐你明儿再这么狐媚子，我先打了你，再叫人告诉学里，皮不揭了你的!为你这不尊贵，你哥哥恨得牙痒痒，不是我拦着，窝心脚把你的肠子还窝出来呢!&rdo;喝令：&ldo;去罢!&rdo;贾环诺诺的，跟了丰儿得了钱，自去和迎春等玩去，不在话下。

且说宝玉正和宝钗玩笑，忽见人说：&ldo;史大姑娘来了。&rdo;宝玉听了，连忙就走。宝钗笑道：&ldo;等着，咱们两个一齐儿走，瞧瞧他去。&rdo;说着，下了炕，和宝玉来至贾母这边。只见史湘云大说大笑的，见了他两个，忙站起来问好。

正值黛玉在旁，因问宝玉：&ldo;打那里来?&rdo;宝玉便说：&ldo;打宝姐姐那里来。&rdo;

黛玉冷笑道：&ldo;我说呢!亏了绊住，不然，早就飞了来了。&rdo;宝玉道：&ldo;只许和你玩，替你解闷儿;不过偶然到他那里，就说这些闲话。&rdo;黛玉道：&ldo;好没意思的话!去不去，管我什么事?又没叫你替我解闷儿!还许你从此不理我呢!&rdo;说着，便赌气回房去了。

宝玉忙跟了来，问道：&ldo;好好儿的又生气了!就是我说错了，你到底也还坐坐儿，合别人说笑一会子啊?&rdo;黛玉道：&ldo;你管我呢!&rdo;宝玉笑道：&ldo;我自然不敢管你，只是你自己遭塌坏了身子呢。&rdo;黛玉道：&ldo;我作践了我的身子，我死我的，与你何干?&rdo;宝玉道：&ldo;何苦来?大正月里，&lso;死&rso;了&lso;活&rso;了的。&rdo;

黛玉道：&ldo;偏说&lso;死&rso;!我这会子就死!你怕死，你长命百岁的活着，好不好?&rdo;

宝玉笑道：&ldo;要象只管这么闹，我还怕死吗?倒不如死了干净。&rdo;黛玉忙道：&ldo;正是了，要是这样闹，不如死了干净!&rdo;宝玉道：&ldo;我说自家死了干净，别错听了话，又赖人。&rdo;正说着，宝钗走来，说：&ldo;史大妹妹等你呢。&rdo;说着，便拉宝玉走了。这黛玉越发气闷，只向窗前流泪。

没两盏茶时，宝玉仍来了。黛玉见了，越发抽抽搭搭的哭个不住。宝玉见了这样，知难挽回，打叠起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不料自己没张口，只听黛玉先说道：&ldo;你又来作什么?死活凭我去罢了!横竖如今有人和你玩，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会笑，‐‐又怕你生气，拉了你去哄着你。你又来作什么呢?&rdo;宝玉听了，忙上前悄悄的说道：&ldo;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lso;亲不隔疏，后不僭先&rso;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

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姐妹，宝姐姐是两姨姐妹，论亲戚也比你远。第二件，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从小儿一处长大的，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远你的呢?&rdo;黛玉啐道：&ldo;我难道叫你远他?我成了什么人了呢?‐

‐我为的是我的心!&rdo;宝玉道：&ldo;我也为的是我的心。你难道就知道你的心，不知道我的心不成?&rdo;黛玉听了，低头不语，半日说道：&ldo;你只怨人行动嗔怪你，你再不知道你怄的人难受。就拿今日天气比，分明冷些，怎么你倒脱了青肷披风呢?&rdo;宝玉笑道：&ldo;何尝没穿?见你一恼，我一暴燥，就脱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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