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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lso;富贵&rso;二字，真真把人荼毒了。&rdo;那秦钟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艳婢娇童，‐‐&ldo;果然怨不得姐姐素日提起来就夸不绝口。

我偏偏生于清寒之家，怎能和他交接亲厚一番，也是缘法。&rdo;二人一样胡思乱想。宝玉又问他读什么书，秦钟见问，便依实而答。二人你言我语，十来句话，越觉亲密起来了。一时捧上茶果吃茶，宝玉便说：&ldo;我们两个又不吃酒，把果子摆在里间小炕上，我们那里去，省了闹的你们不安。&rdo;于是二人进里间来吃茶。秦氏一面张罗凤姐吃果酒，一面忙进来嘱咐宝玉道：&ldo;宝二叔：你侄儿年轻，倘或说话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别理他。他虽腼腆，却脾气拐孤，不大随和儿。&rdo;宝玉笑道：&ldo;你去罢，我知道了。&rdo;秦氏又嘱咐了他兄弟一回，方去陪凤姐儿去了。

一时凤姐尤氏又打发人来问宝玉：&ldo;要吃什么，只管要去。&rdo;宝玉只答应着，也无心在饮食上，只问秦钟近日家务等事。秦钟因言：&ldo;业师于去岁辞馆，家父年纪老了，残疾在身，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延师，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再读书一事也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能有些进益‐‐&rdo;宝玉不待说完，便道：&ldo;正是呢!我们家却有个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亲戚子弟可以附读。我因上年业师回家去了，也现荒废着。家父之意亦欲暂送我去，且温习着旧书，待明年业师上来，再各自在家读书。家祖母因说：一则家学里子弟太多，恐怕大家淘气，反不好;二则也因我病了几天，遂暂且耽搁着。如此说来，尊翁如今也为此事悬心，今日回去，何不禀明，就在我们这敝塾中来?我也相伴，彼此有益，岂不是好事?&rdo;秦钟笑道：&ldo;家父前日在家提起延师一事，也曾提起这里的义学倒好，原要来和这里的老爷商议引荐;因这里又有事忙，不便为这点子小事来絮聒。二叔果然度量侄儿或可磨墨洗砚，何不速速作成，彼此不致荒废，既可以常相聚谈，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乐，岂不是美事?&rdo;宝玉道：&ldo;放心，放心!咱们回来告诉你姐夫姐姐和琏二嫂子，今日你就回家禀明令尊，我回去禀明了祖母，再无不速成之理。&rdo;

二人计议已定，那天气已是掌灯时分，出来又看他们玩了一回牌。算帐时，却又是秦氏尤氏二人输了戏酒的东道，言定后日吃这东道，一面又吃了晚饭。因天黑了，尤氏说：&ldo;派两个小子送了秦哥儿家去。&rdo;媳妇们传出去半日。秦钟告辞起身，尤氏问：&ldo;派谁送去?&rdo;媳妇们回说：&ldo;外头派了焦大，谁知焦大醉了，又骂呢。&rdo;尤氏秦氏都道：&ldo;偏又派他作什么?那个小子派不得?偏又惹他!&rdo;凤姐道：&ldo;成日家说你太软弱了，纵的家里人这样，还了得吗?&rdo;尤氏道：&ldo;你难道不知这焦大的?连老爷都不理他，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出来了，才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给主子吃;两日没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不过仗着这些功劳情分，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如今谁肯难为他?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顾体面，一味的好酒，喝醉了无人不骂。

我常说给管事的，以后不用派他差使，只当他是个死的就完了。今儿又派了他!&rdo;凤姐道：&ldo;我何曾不知这焦大?到底是你们没主意，何不远远的打发他到庄子上去就完了!&rdo;说着，因问：&ldo;我们的车可齐备了?&rdo;众媳妇们说：&ldo;伺候齐了。&rdo;

凤姐也起身告辞，和宝玉携手同行。尤氏等送至大厅前，见灯火辉煌，众小厮都在丹墀侍立。那焦大又恃贾珍不在家，因趁着酒兴，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ldo;不公道，欺软怕硬!有好差使派了别人，这样黑更半夜送人就派我，没良心的忘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起一只腿，比你的头还高些。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一把子的杂种们!&rdo;正骂得兴头上，贾蓉送凤姐的车出来。众人喝他不住，贾蓉忍不住便骂了几句，叫人：&ldo;捆起来!等明日酒醒了，再问他还寻死不寻死!&rdo;那焦大那里有贾蓉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ldo;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

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作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个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再说别的，咱们&lso;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rso;!&rdo;凤姐在车上和贾蓉说：&ldo;还不早些打发了没王法的东西!留在家里，岂不是害?亲友知道，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规矩都没有?&rdo;贾蓉答应了&ldo;是&rdo;。

众人见他太撒野，只得上来了几个，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焦大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ldo;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lso;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rso;!&rdo;众小厮见说出来的话有天没日的，唬得魂飞魄丧，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凤姐和贾蓉也遥遥的听见了，都装作没听见。宝玉在车上听见，因问凤姐道：&ldo;姐姐，你听他说&lso;爬灰的爬灰&rso;，这是什么话?&rdo;凤姐连忙喝道：&ldo;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胡唚，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还倒细问!等我回了太太，看是捶你不捶你!&rdo;吓得宝玉连忙央告：&ldo;好姐姐，我再不敢说这些话了。&rdo;凤姐哄他道：&ldo;好兄弟，这才是呢。等回去咱们回了老太太，打发人到家学里去说明了，请了秦钟学里念书去要紧。&rdo;说着自回荣府而来。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八回贾宝玉奇缘识金锁薛宝钗巧合认通灵

话说宝玉和凤姐回家，见过众人，宝玉便回明贾母要约秦钟上家塾之事，自己也有个伴读的朋友，正好发愤;又着实称赞秦钟人品行事，最是可人怜爱的。凤姐又在一旁帮着说：&ldo;改日秦钟还来拜见老祖宗呢。&rdo;说的贾母喜欢起来。凤姐又趁势请贾母一同过去看戏。贾母虽年高，却极有兴头。后日，尤氏来请，遂带了王夫人、黛玉、宝玉等过去看戏。至晌午，贾母便回来歇息。王夫人本好清净，见贾母回来，也就回来了。然后凤姐坐了首席，尽欢至晚而罢。

却说宝玉送贾母回来，待贾母歇了中觉，还要回去看戏，又恐搅的秦氏等人不便。因想起宝钗近日在家养病，未去看视，意欲去望他。若从上房后角门过去，恐怕遇见别事缠绕，又怕遇见他父亲，更为不妥，宁可绕个远儿。

当下众嬷嬷丫鬟伺候他换衣服，见不曾换，仍出二门去了，众嬷嬷丫鬟只得跟随出来。还只当他去那边府中看戏，谁知到了穿堂儿，便向东北边绕过厅后而去。偏顶头遇见了门下清客相公詹光、单聘仁二人走来，一见了宝玉，便都赶上来笑着，一个抱着腰，一个拉着手，道：&ldo;我的菩萨哥儿!我说做了好梦呢，好容易遇见你了!&rdo;说着，又唠叨了半日才走开。老嬷嬷叫住，因问：&ldo;你们二位是往老爷那里去的不是?&rdo;二人点头道：&ldo;是。&rdo;又笑着说：&ldo;老爷在梦坡斋小书房里歇中觉呢，不妨事的。&rdo;一面说，一面走了，说的宝玉也笑了。于是转弯向北奔梨香院来。可巧管库房的总领吴新登和仓上的头目名叫戴良的，同着几个管事的头目，共七个人从帐房里出来，一见宝玉，赶忙都一齐垂手站立。独有一个买办名唤钱华，因他多日未见宝玉，忙上来打千儿请宝玉的安，宝玉含笑伸手叫他起来。众人都笑说：&ldo;前儿在一处看见二爷写的斗方儿，越发好了，多早晚赏我们几张贴贴。&rdo;宝玉笑道：&ldo;在那里看见了?&rdo;众人道：&ldo;好几处都有，都称赞的了不得，还和我们寻呢!&rdo;宝玉笑道：&ldo;不值什么，你们说给我的小么儿们就是了。&rdo;一面说，一面前走，众人待他过去，方都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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