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过了三巡,严念初就拿个糕点盘,点着香烟,站起来和伊娃去说话。别的人也都不坐了,端了酒各自走动,或两人靠在窗前,或人倚在罗汉床头,高声低语,随意自在。
海若拉了虞本温到楼梯下,高文来在隔间烧水,煤气灶的火旺,铝壶里就响声很大。海若说:今天人多忙乱,小心水溢岀来浇灭t火而漏煤气。高文来说:开水不响,响水木开,我在这守着。虞本温突然说:哎呀,我倒忘了买香烟了,她们有几个吸烟的。海若说:小高小高,你快去买一条香烟。给了五百元。高文来说:那你看着火。就出去了。虞本温说:让你掏钱?海若没理会,说:吴老板没有来,他助理怎么说的?虞本温说:吴老板闭关了,才是第二天。海若说:前五天我去他那里取《楞严经大义》,没听说闭关呀。这闭关也不知是七天还是半月,看来活佛半月里到不了啦?虞本温说:可能到不了。海若说:但咱得把接待行程制定好,到时肯定要去法门寺、广仁寺的,你要早早备着一辆好车。虞本温说:大家都是好车,严念初和应丽后又是奔驰,我这样想,咱陪的人多,如果坐一辆车就得是考斯特,你和政府秘书长熟,能不能派个接待上边领导的带着办公桌的那种。海若说:政府的车靠不住,人家若恰好有接待任务了怎么办,还是弄个私企的吧。虞本温说:那巩老板做房地产的,业大势大,他那儿该有吧?海若说:他那儿有一辆房车,也有一辆商务车。虞本温说:房车更好呀,我倒没想到,咱都用房车,我有个朋友就有一辆,我再弄来。海若说:那就这样定了。看了一下窗外,夜已经深了,远处的路灯依然通明,行人还是不少。突然有了一下极其尖锐的嘎啦声。
店里的人都侧头惊恐地往外看,小甄说:是打雷下雨呀?小苏说:想得美,咋不说开始刮风呀,明天就该没雾霾了?!高文来拿了一条香烟跑进来,衣服上一层湿点子,抹着脸说:妈呀,前边路口一辆拉土渣车撞上人了!张嫂就问:出人命啦?高文来说:人趴在路沿上,我去的时候却站了起来,好像是撞晕了,去地转了个圈,司机下来见人没事,把车又开走了,可丢起雨星子啦。小甄说:这不真就下誼啦?小苏没理她,说:现在拉土渣车是疯了,看电视新闻这一季度已撞死了三个人,市政府不是已经对拉土渣车大检査吗,车咋还是开得那么快?即便不撞了人,那车都是不羞帆布,尘土飞扬,还嫌空气污染不严重?!在店里买茶叶的一个顾客说:不从根本上找原因,大检査能起作用?高文来说:根本原因是啥?顾客说:这些拉土渣车都是私人承包的,承包人又雇用司机按趟数计费,为了多赚钱就比着看谁跑得快。明白吧?高文来说:还不明白。顾客说:不说了,我说了顶屁用,你就是明白了也顶屁用。高文来哼了一下,去隔间把香烟给了虞本温。
雨好像还越下越大了起来,雨点子在窗玻璃上喺哆响。海若对虞本温说:如果这雨能下一夜就好了,希立水怎么还不到?你打电话催催。虞本温嗯着先上了楼。铝壶里的水也烧开了,关了煤气,海若自己提了壶才往楼上走,店门口进来一个人,头发湿着,牵了一条狗,狗毛也湿着。海若还没等说不要带狗进店,高文来已去挡了那人,说:避雨吗,前边左手那儿有个亭子。那人说:买茶呀,不卖茶吗?!高文来说:啊卖的,卖的,你进来,狗留在门外。那人说:这是我的狗。高文来说:我们这里没有狗的茶。海若一笑,提壶上了楼。
楼上烟雾腾腾,差不多的人都在吸香烟。羿光还在赞叹美女们用两个指头夹烟支,吸一口了胳膊更高高举直,潇洒优美,态味十足。徐栖在问什么是态味,羿光讲起了女人的态犹如佛之光,火之焰,珠玉之宝气,徐栖便神气像蔷薇,一会儿嫣然欲笑,一会儿则遇风雨,萎红寂寥。羿光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这个小脸,好可爱的。外边街头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进来,使许多吐出的烟圈五颜六色,四面墙上的壁画也要活起来,若梦若幻,人就面目全非,皆在仙境。海若有些气促,顺手打开了一面窗,烟气酒气开始往外飘,而雨线更密了许多,但房间的人并没理会。几个人坐在了罗汉床上。陆以可司一楠徐栖羿光又簇在条案左边的屋角处说话。他们转了话题说接待活佛的事,陆以可说海姐的居士是前几年吴老板介绍在活佛名下皈依的,这次活佛再来,我和希立水要海姐介绍着也皈依呀。徐栖说你和希姐皈依,那我也皈依呀,司一楠你呢?司一楠说你皈依我就皈依。羿光说你们把皈依当时髦呀,就是皈依,西京不是有寺院和和尚吗,偏要在西藏的活佛名下?这就像去庙里烧香,不一定在每尊佛前都烧,给一尊佛烧了就等于给所有尊都烧了。徐栖说那不一样吧,为什么说佛争一炷香呢?羿光说你身上有三四个口袋,把钱装在一个口袋和把钱分装在所有口袋里有啥区别?徐栖说你说的也对。司一楠说你以后说话要想好再说。徐栖嗽了一下嘴,抬头看羿光看她,赶紧一笑,再没说话。羿光说希立水还让我给她寻对象的,她也皈依?陆以可说寻找对象是寻找对象,皈依是皈依,这不冲突呀,活佛也都有家室的。西京是有寺院和和尚的,但这些年汉传佛教让人感觉不如藏传佛教纯粹了,何况这次要来的是活佛。羿光说你知道啥是活佛?陆以可说是转世来的活着的佛。羿光说活佛是藏传佛教中最重要的宗教神职人员,咱们汉人习惯称为活佛,其实准确应称之为转世尊者,也就是智者。陆以可说羿老师就是知道的多!羿光说我不像你们海姐是礼佛人,我是作家,仅仅是为了写作粗略了解了这方面一些知识。陆以可说那你还知道佛些什么?羿光说比如佛教讲缘生,说由于各种关系结合而产生各种现象,写小说也是如此,写出这种关系的现象,那就是日常生活,我现在的小说就是写日常生活的。比如佛教中认为宇宙是由众生的活动而形成的,凡夫众生的存在便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的周而复始的苦恼,随着对时间过程的善恶行为,而来感受种种环境和生命的果报,升降不已,浮沉无定。小说要写的也就是这样呀,小说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活得多好,多有意义,最后是如何摆脱痛苦,而关注这些痛苦。陆以可说小说作法我不懂,你说到升降不已,浮沉无定,周而复始的苦恼?你能再说说吗?羿光说苦恼就是有了自我,有了分别,引起了不自在,不满足,不完整,欲望之下造出的恶为,必然将接受未来的果报。徐栖一时脸色苍白,说哎呀这不是在说我吧?羿光说不是在说你,每个人都是如此。司一楠说那你呢,你也这样吗?羿光说那当然,我最苦恼的就是求不得。徐栖说你要名有名,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家庭有家庭,你还有什么求不得的?羿光就笑t,说这就能保证不变吗,就能让我满足吗?徐栖说我这是不是燕雀不知鸿鹄之志?陆以可说人心没底,那不是苦恼又周而复始了?羿光说所以我不去皈依。徐栖说依你说的我也不皈依了?羿光说你不是有你海姐吗?!海若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走过去时倒听到一句海姐,便说:背着我嚼我呀!羿光忙笑了说:这倒不敢,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正喝着你的香茶啊!罗汉床上的那几个却在大声叫:陆以可徐栖司一楠,过来,要听你们回答哩!司一楠说:啥事情要我们回答?三个人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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