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岳总岳总的,我就一个小包工头。”岳海洋说,“我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我的工地不要年轻女人,不是歧视,你就当我大男人主义好了,我见不得一个年轻弱女子,在我的工地扛苦力活。”
他开车扬长而去,气得徐年在后边磨牙,你见不得一个弱女子在你工地扛苦力活,眼不见你就能伪仁慈了是吧,你怎么就不想想,没了这个打工机会,她可能更拮据困顿。
几天以后,岳海洋工地封顶赶工,很晚回来,到了小区附近才觉得腹中空空。他一身臭汗一身脏,在先回家洗澡和先填饱肚子之间纠结了一下,便把车停在路边,随意找了一家小吃店,决定进去吃点东西。
小饭店里恐怕也准备打烊了,没别的人,一个年轻女人低头坐在长条桌边,手里正拿着剪刀剪干红辣椒段。
一抬头,竟是熟人。
“岳先生,您好。”徐年忙放下剪刀站起来,殷勤问道,“这么晚还没吃呀,您吃点儿什么?”
岳海洋瞟了她两眼,在桌边坐下,要了碗榨菜肚丝面。
徐年扭头去厨房说了一声,便坐回桌边,继续低头专心剪辣椒段,完了又削土豆皮,手还挺快,是个干活的样子。
“你物业怎么不干了?”岳海洋问。
在他看来,眼前这女的顶多也就三十岁,长得又漂亮,形象好,在这个看脸的社会干什么不行呀,起码更适合在物业管理处当个客服、接接业主电话什么的,真不适合跑到工地和这样烟熏火燎的小饭店干杂活。
店里很明显,一个老板兼厨师,一个老板娘兼服务员、收银员,剩下的杂活她都要干。老板娘晚上先回去了,她还要兼任服务员。
“干呀,还在物业。”徐年抬头一笑,灯光下笑容柔和,平静淡然的口气道,“物业那边晚上八点下班,我再来这边,碰巧了他们临时找人,老板娘晚上得回去带孩子,我下班后过来,主要就是收拾洗碗、打扫卫生,帮忙准备第二天早点用的菜什么的,活儿不重,一般十一点以后就能打烊了。”
“那你还要到工地打工?”岳海洋笑道,“工地干活都是白天,很少晚上赶工,你怎么可能呀。”
“我做过安排了的,我到您工地打工的话,可以把物业的班调成晚上。我们物业也要二十四小时倒班,客服夜里值班,接业主应急电话、负责夜班保安协调考勤什么的。”
徐年抬起头,略带揶揄笑道,“不过岳先生您是一个仁慈的老板,您不要女工,太远的工地我又跑不过来,可巧这边店里临时缺人,我就过来了。”
父母都下岗了,这段时间她父亲生病,两个弟弟一个读大学还没毕业,一个刚成年出去打工,也就勉强能养活自己,她爸妈那个年纪,她爸身体一直不好,她妈不添乱不舔烦就是好的了,这样一个家庭,眼下大约是最艰难的时候了,她也只能咬牙硬扛,不得不兼职打两份工。
岳海洋心里一叹,倒也没说什么,生活的艰辛酸楚他见的太多了。心说她结婚了吗,这个年龄按理应该结婚了,男人呢?男人顶不起来,还是家里遇上事了,让一个女人这么辛苦。
倒是个硬气的女人,就她长的这样,时下社会却宁肯吃苦挣钱,要知道多少女人靠着几分姿色,选择了赚容易钱。
一面之缘罢了,他自然也不会多说多问。
厨房里喊了一声,徐年进去把他的面端出来,手脚麻利地给他拿了筷子、纸巾和小菜。
岳海洋吃完面,徐年也快手快脚削了一盆土豆,拿水泡上,可以下班了。岳海洋发动车子正在调头,看见她脱掉围裙,一身简单的七分裤、白t恤,从店里出来。
“回小区?要不上车我捎你一段。”岳海洋隔着车窗道。
徐年礼貌地微笑弯腰,说不用了,也就几步路。
两人就这样慢慢熟识了,偶尔岳海洋开车出小区,经过物业处的时候两人遇见,彼此微笑点头打个招呼,或者闲聊几句。
徐年知道这男人独居,经济条件不错,生活不怎么规律,为人比较正直,除此以外,她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岳海洋也没有。
他知道这个女人嫁个渣男离了婚,家里负担重,她是顶梁柱,出来打工只能拼。然而他顶多觉得一个年轻女人不容易,给予她应有的尊重,他彼时,根本没有成家娶妻的念头。
一个人挺好,随性自在,人总是对自己最忠实。
一直到几个月后,忙成一团的岳海洋被催缴物业费,开车经过物业处的时候看到徐年,隔着车窗随手打开钱包抽出一沓钱递给她:“徐年,帮我把物业费交了,我急着出去,麻烦你了。”
徐年则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岳先生,您能不能下车自己进来交,今天我要是隔着车窗接了您的钱,一转脸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呢。”
岳海洋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连忙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他欠妥当。车堵着路呢,他把车开到一边停好,再下来进去交费。
“岳先生不好意思啊,这点小忙都没给您帮。”徐年走过来表示歉意,然后告诉他,“我看您特别忙,白天也基本不在家,其实您生活缴费什么的,现在可以用银行卡转账。”
完了她送他到门口,开玩笑的口吻道:“岳先生,我已经辞职了,今天上班最后一天,在这里承蒙您照顾,谢谢您。以后我就不在这边工作了,临时没着落,能不能到您工地干几天,等我找到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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