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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却说小红正自出神，忽见袭人招手叫他，只得走上前来。袭人笑道：&ldo;咱们的喷壶坏了，你到林姑娘那边借用一用。&rdo;小红便走向潇湘馆去，到了翠烟桥，抬头一望，只见山坡高处都拦着帷幕，方想起今日有匠役在此种树。

原来远远的一簇人在那里掘土，贾芸正坐在山子石上监工。小红待要过去又不敢过去，只得悄悄向潇湘馆取了喷壶而回。无精打彩，自向房内躺着。众人只说他是身子不快，也不理论。

过了一日，原来次日是王子腾夫人一寿诞，那里原打发人来请贾母、王夫人，王夫人见贾母不去，也不便去了。倒是薛姨妈同着风姐儿并贾家三个姊妹、宝钗、宝玉，一齐都去了。至晚方回。

王夫人正过薛姨妈院里坐着，见贾环下了学，命他去抄《金刚经咒》唪诵。那贾环便来到王夫人炕上坐着，命人点了蜡烛，拿腔做势的抄写。一时又叫彩云倒钟茶来，一时又叫玉钏剪蜡花，又说金钏挡了灯亮儿。众丫鬟们素日厌恶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还和他合得来，倒了茶给他，因向他悄悄的道：&ldo;你安分些罢，何苦讨人厌。&rdo;贾环把眼一瞅道：&ldo;我也知道，你别哄我。如今你和宝玉好了，不理我，我也看出来了。&rdo;彩霞咬着牙，向他头上戳了一指头，道：&ldo;没良心的，&lso;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rso;&rdo;

两人正说着，只见风姐跟着王夫人都过来了。王夫人便一长一短问他今日是那几位堂客，戏文好歹，酒席如何。不多时，宝玉也来了，见了王夫人，也规规矩矩说了几句话，便命人除去了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将一头滚在王夫人怀里。王夫人便用手摩挲抚弄他，宝玉也扳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说短的。王夫人道：&ldo;我的儿，又吃多了酒，脸上滚热的。你还只是揉搓，一会子闹上酒来!还不在那里静静的躺一会子去呢。&rdo;说着，便叫人拿枕头。

宝玉因就在王夫人身后倒下，又叫彩霞来替他拍着。宝玉便和彩霞说笑，只见彩霞淡淡的不大答理，两眼只向着贾环。宝玉便拉他的手，说道：&ldo;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儿。&rdo;一面说，一面拉他的手。彩霞夺手不肯，便说：&ldo;再闹就嚷了!&rdo;二人正闹着，原来贾环听见了，‐‐素日原恨宝玉，今见他和彩霞玩耍，心上越发按不下这口气。因一沉思，计上心来，故作失手，将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烛，向宝玉脸上只一推。

只听宝玉&ldo;嗳哟&rdo;的一声，满屋里人都唬了一跳。连忙将地下的绰灯移过来一照，只见宝玉满脸是油。王夫人又气又急，忙命人替宝玉擦洗，一面骂贾环。凤姐三步两步上炕去替宝玉收拾着，一面说：&ldo;这老三还是这么&lso;毛脚鸡&rso;似的。我说你上不得台盘!赵姨娘平时也该教导教导他!&rdo;一句话提醒了王夫人，遂叫过赵姨娘来，骂道：&ldo;养出这样黑心种子来，也不教训教训!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一发得了意了，一发上来了!&rdo;那赵姨娘只得忍气吞声，也上去帮着他们替宝玉收拾。只见宝玉左边脸上起了一溜燎泡，幸而没伤眼睛。王夫人看了，又心疼，又怕贾母问时难以回答，急的又把赵姨娘骂一顿;又安慰了宝玉，一面取了&ldo;败毒散&rdo;来敷上。宝玉说：&ldo;有些疼，还不妨事。明日老太太问，只说我自己烫的就是了。&rdo;凤姐道：&ldo;就说自己烫的，也要骂人不小心，横竖有一场气生。&rdo;王夫人命人好生送了宝玉回房去。袭人等见了，都慌的了不得。那黛玉见宝玉出了一天的门，便闷闷的，晚间打发人来问了两三遍，知道烫了，便亲自赶过来。只瞧见宝玉自己拿镜子照呢，左边脸上满满的敷了一脸药。黛玉只当十分烫的利害，忙近前瞧瞧，宝玉却把脸遮了，摇手叫他出去：知他素性好洁，故不肯叫他瞧。黛玉也就罢了，但问他：&ldo;疼的怎样?&rdo;宝玉道：&ldo;也不很疼。养一两日就好了。&rdo;黛玉坐了一会回去了。

次日，宝玉见了贾母，虽自己承认自己烫的，贾母免不得又把跟从的人骂了一顿。过了一日，有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到府里来，见了宝玉，唬了一大跳，问其缘由，说是烫的，便点头叹息，一面向宝玉脸上用指头画了几画，口内嘟嘟囔囔的，又咒诵了一回，说道：&ldo;包管好了。这不过是一时飞灾。&rdo;又向贾母道：&ldo;老祖宗，老菩萨，那里知道那佛经上说的利害!大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里就有多少促狭鬼跟着他，得空儿就拧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rdo;贾母听如此说，便问：&ldo;这有什么法儿解救没有呢?&rdo;马道婆便说道：&ldo;这个容易，只是替他多做些因果善事，也就罢了。再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若有善男信女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保儿孙康宁，再无撞客邪祟之灾。&rdo;贾母道：&ldo;倒不知怎么供奉这位菩萨?&rdo;马道婆说：&ldo;也不值什么，不过除香烛供奉以外，一天多添几斤香油，点个大海灯。那海灯就是菩萨现身的法象，昼夜不息的。&rdo;贾母道：&ldo;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我也做个好事。&rdo;马道婆说：&ldo;这也不拘多少，随施主愿心。象我家里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的：南安郡王府里太妃，他许的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锦乡侯的诰命次一等，一天不过二十斤油;再有几家，或十斤、八斤、三斤、五斤的不等，也少不得要替他点。&rdo;贾母点头思忖。马道婆道：&ldo;还有一件，若是为父母尊长的，多舍些不妨;既是老祖宗为宝玉，若舍多了，怕哥儿担不起，反折了福气了。要舍，大则七斤，小则五斤，也就是了。&rdo;

贾母道：&ldo;既这么样，就一日五斤，每月打总儿关了去。&rdo;马道婆道：&ldo;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rdo;贾母又叫人来吩咐：&ldo;以后宝玉出门，拿几串钱交给他的小子们，一路施舍给僧道贫苦之人。&rdo;

说毕，那道婆便往各房问安闲逛去了。一时来到赵姨娘屋里，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茶给他吃。赵姨娘正粘鞋呢，马道婆见炕上堆着些零星绸缎，因说：&ldo;我正没有鞋面子，姨奶奶给我些零碎绸子缎子，不拘颜色，做双鞋穿罢。&rdo;赵姨娘叹口气道：&ldo;你瞧，那里头还有块象样儿的么?有好东西也到不了我这里。你不嫌不好，挑两块去就是了。&rdo;马道婆便挑了几块，掖在袖里。赵姨娘又问：&ldo;前日我打发人送了五百钱去，你可在药王面前上了供没有?&rdo;马道婆道：&ldo;早已替你上了。&rdo;赵姨娘叹气道：&ldo;阿弥陀佛!我手里但凡从容些，也时常来上供，只是&lso;心有馀而力不足&rso;。马道婆道：&ldo;你只放心，将来熬的环哥大了，得个一官半职，那时你要做多大功德还怕不能么?&rdo;

赵姨娘听了笑道：&ldo;罢，罢!再别提起!如今就是榜样。我们娘儿们跟的上这屋里那一个儿?宝玉儿还是小孩子家，长的得人意儿，大人偏疼他些儿也还罢了;我只不服这个主儿!&rdo;一面说，一面伸了两个指头。马道婆会意，便问道：&ldo;可是琏二奶奶?&rdo;赵姨娘唬的忙摇手儿，起身掀帘子一看，见无人，方回身向道婆说：&ldo;了不得，了不得!提起这个主儿，这一分家私要不都叫他搬了娘家去，我也不是个人!&rdo;马道婆见说，便探他的口气道：&ldo;我还用你说?难道都看不出来!也亏了你们心里不理论，只凭他去倒也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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