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家看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什么看在姓赵的份上,他娘又是个寡妇,就先饶他一命。
赵大橹看一眼人群中的赵香月,不禁又吼道:&ldo;我谅你也不敢不饶!&rdo;
赵管家为掩饰心里的惊恐,连忙转头对九老爷说:&ldo;九老爷,县长大老爷说了,藤田指挥官要看扭秧歌是个大事,要不您抻个头?&rdo;
九老爷没好气地说:&ldo;往年召集秧歌都是族长出面,他家人多,想唱哪出唱哪出。我们家只扮过几回《水斗》,抓螃蟹啥的。你让我抻头,我就给日本人演螃蟹!&rdo;
&ldo;演螃蟹?我可从没听说过。&rdo;
九老爷笑了:&ldo;小日本还不是螃蟹呀,在我们中国的地盘横行霸道!&rdo;
赵管家生气地说:&ldo;你敢辱骂皇军?这话我要是跟县长说了,皇军要治你的罪,砍你的脑袋的!&rdo;
九老爷满不在乎:&ldo;那有什么,大不了我去跟赵三伯做个伴儿!&rdo;
赵管家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ldo;好死不如赖活,你说什么呢你!当着这么多穷鬼的面,你这不是要给族长大老爷下不来台嘛。&rdo;
九老爷义正词严地说:&ldo;他当汉奸县长才下不来台呢!我实话告诉你吧,赵三伯死是死了,可落着一个族中上下敬重,你知道吗,赵氏祠堂里,大伙给他立了忠义碑,族人们天天去烧香磕头。&rdo;
赵管家气得咬牙切齿,嚷道:&ldo;好啊!我算看明白了,族长大老爷把这么好的事交给你们,你们竟不识抬举!都等着,你们早晚会后悔的!&rdo;赵管家说着,回头招呼从城里带来的两个族人便走。当他经过赵大橹脚前时,赵大橹突然一伸腿,赵管家吧唧一声,摔了个狗啃泥,众人哄堂大笑。
赵管家火了,爬起身,从腰间拽出枪就对准了赵大橹:&ldo;好你个赵大橹,你居然敢戏弄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从前的管家了,县长大老爷已经答应,过两天就派我到警察局替皇军效力,我他奶奶的在当警察之前,先为皇军立一功,我毙了你这个捣乱分子!&rdo;
大橹娘吓坏了,疯狂地扑过来,&ldo;扑通&rdo;一声跪在赵管家面前,赵香月在人群中紧紧抓住奶奶的胳膊,所有在场的人也都惊呆了。可没想到赵大橹一把将赵管家的枪举起,枪声响了,在空中久久回荡。
站在高台正看热闹的吴乾坤说:&ldo;看吧,好戏还在后头呢!&rdo;
吴管家说:&ldo;族长大老爷,这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rdo;
这时,只见赵大橹一手紧握赵管家的手腕,一手挥舞着冲大家喊道:&ldo;姓赵的老少爷们,我赵大橹人穷骨头硬,我是不会给小日本唱秧歌的,你们呢?&rdo;
赵姓族人齐喊:&ldo;不唱!不唱!……&rdo;赵香月抓起弟弟赵发的手,也跟着齐喊:&ldo;不唱,不唱!&rdo;
赵大橹偷眼看了,满心自豪,手上一用力,差点没拧断赵管家的手腕,枪也掉在地上。偏在这时,赵香月笑了。赵大橹仿佛得到了鼓励,二话不说,弯腰捡起枪,一下顶在赵管家的脑门上。大橹娘吓坏了,声嘶力竭地阻止。
赵大橹正犹豫不决,只听海猫大喝一声:&ldo;赵大橹,不要开枪!&rdo;海猫拨开人群,一步冲到赵大橹跟前,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枪。
赵大橹怒道:&ldo;你干什么你?把枪还给我,我要毙了他!&rdo;
海猫压低声音说:&ldo;你不能杀人啊。你毙了他,你就闯大祸了!&rdo;
赵大橹大喊:&ldo;我不怕,昨天晚上你跟我说什么来着,我都记着呢!&rdo;
海猫苦笑一声:&ldo;你别逞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等回去我再跟你说!&rdo;
赵大橹越发理直气壮:&ldo;怕什么?天塌下来,我一个人顶着!&rdo;
九老爷不由得插话:&ldo;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跟着掺和什么?&rdo;
海猫转头说:&ldo;九老爷,我海猫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海神娘娘是我娘,她老人家让我回虎头湾来住了。我仙界那个海神娘说了,她说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赵来,咱们都是一家子可千万不能乱杀人,乱杀了人,灾祸马上可要降到虎头湾了!&rdo;
九老爷不耐烦了:&ldo;什么乱七八糟的,那管家狗仗人势就该杀!&rdo;
&ldo;不能杀啊,尤其是赵大橹,他无论如何不能杀人!他本来就犯过错,您还不知道吧?他去城里刺杀赵县长以后,不是他自己逃出来的,是我跟我舅舅求情把他放出来的。&rdo;九老爷看着赵大橹,又看了看海猫,将信将疑。
&ldo;他犯过一回错了。他这回要再杀了人,那他还能活得了命吗?他娘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赵大橹要是没了命,他娘还活得了吗?这一来二去就是两条人命啊!&rdo;
赵大橹不知哪来的一股豪气:&ldo;杀人偿命,自古就是这么个理儿,我杀人我偿命。来,把枪给我,我毙了这个狗汉奸!&rdo;
海猫晃了晃手里的枪:&ldo;你也不行。大家都想想三老太爷吧,说没命就没命了,真不值得!我海神娘娘说了,&lso;心&rso;字头上一把刀,能忍就忍!哎,你们都还愣着干吗,想活命还不快滚?&rdo;海猫的后半句话是说给赵管家听的,他说罢边给他递眼色,边把枪塞到了赵管家手里。赵管家找个空子,一头钻进汽车,仓皇逃窜。海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他制止的是即将在虎头湾发生的一场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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