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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述偏头,转眸,看着沈孝。
沈孝比她高不少,此时则低眼俯视着他。
往日都是她高高在上,而今日却是他俯视着她。
原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样不可逾越的遥远。
沈孝将空落落的手掌收回,眼眸深深,他微微低头,轻道一句,&ldo;多谢公主……&rdo;
谢她昔年折辱他,逼得他寒窗三年苦读,一朝高中状元;
谢她让他孤注一掷,率兵抢粮,以官身、以前程相搏,最终绝地求生,鲤跃龙门。
没有李述,就没有今日绯红官袍加身的沈孝。
李述听懂了沈孝的意思,她抬起眼来,亦原样回了一句,&ldo;多谢沈大人……&rdo;
谢他胆气过人,以前途、以性命为赌,替她圆了整场局,若不是他孤注一掷,她至今亦困顿东宫,无法挣脱。
话不必说透,二人仿佛极有默契一般,彼此都明白。
沈孝登上最后一阶阶梯后,却不急着先进含元殿。
他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看着平阳公主越走越远。
良久后,他的目光抬起,落在远处的宫墙上‐‐琉璃瓦、朱红墙,有一只雁从灰沉沉的天空中缓缓飞过来,越过琉璃瓦顶,极清唳地叫了一声,响彻皇城。
沈孝的视线一直跟着那只雁,良久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锋利地仿佛一柄磨砺了十年的刀。
李述走到龙尾道尽头,听到一声雁唳,忽然停下了脚,转头看去。
隔得太远,她只看到绯红官袍站在白玉阶上。
含元殿黄色的琉璃瓦上,是灰沉沉的天空,天气暗的,好似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不必钦天监,李述也看得出来,关中大旱快到尽头了。
长安城,要变天了。
第38章
崔进之跟着太子回了东宫,交好的几个官员也都跟着来了。
众人叫皇上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遭,分座在宫殿里,各个垂着头都不说话。
太子在上头又急又慌,&ldo;你们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办?&rdo;
于是殿中七嘴八舌地就说开来了。
皇上这次雷厉风行,态度强硬,一向得宠的平阳公主都叫皇上狠狠骂了一通,罚了一通。
平阳公主都如此,若是别人再跟皇上对着干……怕是后果更差。
可难道就这么把粮食放出去?到时候赈灾的功劳又不会记在他们头上,不会记在太子头上,还不是给户部、给二皇子做嫁衣裳!
便有人说,&ldo;训了平阳公主又如何,公主在朝中又没有实职。
咱们若是都扛着不交粮,我就不信,难道皇上还能把咱们都贬下去?&rdo;
说话的是御史大夫萧降的嫡孙,如今任着正五品的御史中丞。
向来是个傲性子。
不仅是他傲,满朝就没有几个不傲的世家子弟。
上朝的时候对皇上弯腰弓背,说是敬着皇上,可到了真拧起来的时候,不一定弯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