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回归寂静,直到手机震动的呜呜声响起。方明殊一低头,看见时涵的手机落在桌子上,屏幕上亮起联系人备注:【是哥哥~】亲昵的称呼,亲昵的语气,还有个“~”。太长了,耽搁了好一阵,所以严重迟到了,我尽量在11点之前更新,等不到千万别熬夜,谢谢一路追到这里的宝贝暂停他的工作洗手间,时涵站在镜子前。镜中反射出的人光鲜亮丽,昨夜没睡好的疲惫严实掩藏在皮囊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身心俱疲。委身方明殊绝对不可能,今晚先把剧本拿回去,之后的之后再说吧。大不了不演,最差的结果也就这样,他尽力了。他在镜子前稍微理了理头发,习惯性地往衣兜里找手机,摸了个遍,没找到。时涵想起,手机被他遗落在饭桌上。他抬脚往回赶,到了包间外面,在门外候侍的两个服务员用一种担忧又好奇的目光偷瞄他。时涵放慢脚步,心里隐隐涌起不祥预感。服务员只是小心地偷看一眼,过后匆忙低下头颅,恭敬地注视地面。几分钟前,最顶层的包间杜山阑依旧闷闷不乐的模样,祁慈英对他男朋友一事始终不死心,尝试着劝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冷清啊,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工作再忙也得吃饭吧?把他叫过来,让叔叔见一眼。”一整路上,他不断试探打听,八卦的热情快赶上追星女孩,杜山阑被软磨硬泡,终究松了口,发消息问:【在哪】时涵给的回复是:【还在公司】这便没办法了,祁慈英遗憾叹气,叫了服务员来点菜。有长辈在场,杜山阑不方便放肆抽烟,心情差加烟瘾发作,他寻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包间。推门出来时,两个服务员正在小声谈论八卦:“你知道吗,骆希涵在我们店里吃饭。”“真的?可以找他要签名吗?”“傻啦,你不怕被经理骂……”杜山阑缓缓顿住脚步,香烟从烟盒抽出一半。他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两个服务员正开小差,听到声音吓一大跳,见到是客人,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提起:“杜、杜先生,抱歉!”杜山阑冷冷逼视,“我在问你们话。”其中一个反应过来,忙不迭回答:“在说明星,今晚骆希涵来我们店里了,就在楼下包间……”冷意在杜山阑身上蓄积。从那晚在路边遇见,时涵的每一言每一行、每一举每一动,通通充满心机和目的,他自然理解那是环境逼出来的生存之道,他潜意识里认为时涵还是那个单纯懂事的小孩,可是小孩对他撒谎,两次。以前也是这样对待他的么?对他说过的话里掺杂多少句谎话,他从未注意到过吗?这种感觉,好比一直放在床头不会动的玩偶,不知何时寄宿了陌生灵魂,学着自己离开床,到房间外面去搞乱。杜山阑拿出手机,拨通时涵的电话。电话响了有一会儿才接通,传出陌生男人的声音。杜山阑的怒火在分秒间飙升到顶点,不止是他的“小孩”撒谎的原因,他从没想过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居然有陌生男人接了他的希涵的电话。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拿到时涵的手机?转瞬间杜山阑就知道了,时涵不可能独自跑来饭店吃饭,肯定是有人陪的。这就是骗他还在公司的原因?包间里,方明殊脸色煞白。他想起来了,眼前的男人为何眼熟,因为在资方的酒宴上见过,鲜花美酒交响乐,身遭围满高官富豪,他以为是哪个大家族受宠的太子,一问才知道,那是杜氏掌权的总裁,杜山阑。对于男人来说,最伤自尊的事,除了被戴绿帽,还有地位不如年轻后生,摸爬滚打大半辈子,所挣得的功名原来如此不值一提。杜山阑是高高在上的太阳,据说和许照秋走得最为近,怎么会打着时涵的电话出现在这里?他骨子里还把时涵当作随便欺负的低贱存在,又是那样一个不肯服软的性子,怎么会认识杜山阑这样的人?方明殊讪讪笑道:“杜、杜总啊,您该不会就是……”杜山阑用两颗冰冷眼珠死死锁定他:“你是谁?”方明殊到哪里不是端着架子,从没对谁低声下气过,这会不知道因为做贼心虚还是气势碾压,脖子缩了起来,笑出几分谄媚的味道:“我是方明殊,导演,这不,小涵想演我新戏的男主角,请我来吃饭呢。”杜山阑巍然不动:“他请你,还是你请他?”方明殊吞了口唾沫,“他请我……”有服务声夹着头跑进来,拉开一把椅子,让杜山阑坐下。杜山阑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时涵的手机,而后往寻常的雕花椅子里落座,从他身体散发的磁场布满整个房间,如审讯的铁链锁住在场所有人。轻而易举的,他用密码解开了屏幕锁,口中语气冷淡:“他请你吃饭,他不在,你接了他的电话,说是他刚睡着,是打算干什么?”方明殊当然是想拆散鸳鸯,他觉得时涵不肯跟他就是因为男朋友,只要和男朋友闹掰,自然做他怀中尤物。他怎么也没想到男朋友是杜山阑,还当场抓他现行,现下只能装傻充愣,“开个玩笑,您别当真……”杜山阑已经找到他们的聊天记录,顿时一清二楚。为了拿剧本,不惜骗他,和年纪那么大的男人出来吃饭。就为了一个剧本!他杜山阑竟然被放到欺骗敷衍的位置去!宁愿和别的男人出来吃饭,也不愿张口跟他提一嘴,这算什么意思?他抬起寒冷的眼,“方明殊是吧,导演?”方明殊点头,“是,小涵特别适合演这个角色,我是想给他机会。”杜山阑轻飘飘地说:“不用,你可以准备找别的工作了,这部戏,你先别拍了。”方明殊脸色煞白。他得罪了最没可能得罪的人。门口有动静传来,时涵终于回来了。门是开的,他在门口,远远望见杜山阑坐在位子上。杜山阑的眸子比浸泡北极冰层的水还要冷、还要深,他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屏幕停在他们的聊天页:“还在公司?”时涵整颗心陡然下沉。撞着胆子骗杜山阑小小的一次,竟然这样被发现了。他把脸垂向地,内心一团乱。杜山阑质问的声音紧随着传到:“我在问你话,低头是什么意思?”时涵只好抬起头,眉毛纠到一起,“杜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杜山阑僵硬的脸庞纹丝不动:“是我在问你话。”时涵苦苦地勾起嘴角,朝他走过去,“对不起,回家再跟你说好不好,方导还在呢。”他还不知道方明殊替他接电话的事。方明殊恨不得自动消失在此处,连连摆手道:“我没关系,你先陪杜总!”时涵皱眉,“方导演,说好的剧本”话没说完,杜山阑毫无征兆站起来,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强拖着往外走。那只手力量惊人地巨大,时涵吃痛惊呼,“你干什么?”杜山阑绷直嘴唇不予理睬,手上再度用力,拖着他大步往外。服务员纷纷闪避。时涵试图挣脱,“你干嘛,我剧本还没拿……”杜山阑完全听不进去话,拽着他一路到下面停车场,猛一下把他甩开。他力气太大,时涵没站稳,后背撞到车上,险些摔倒。比起疼,他被吓得更严重。他整张脸惨白,“杜先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这么冲动做什么,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杜山阑站在逆光处,漆黑的影子如鬼魅冰冰凉凉地爬到身上,遮住时涵的脸。他站到了面前,将时涵逼得紧贴车门,“不是故意,那是无意?不小心骗了我,然后和那种男人出来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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