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像上的面容一个赛一个的年轻。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一别又一秋。他的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但李曦宁看到那双上香的枯瘦老手在颤抖。老人紧抿着嘴,面色疲倦灰暗。她想起今天的新闻,神色一暗,转头冲进了外面的小雨中。灰瓦高墙的二楼游廊。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下面的河流,和河对面错落的大片平房。陆赢川靠在柱上,正在用手机算最后一笔账。最后一个数字算完,他神色微霁,轻松了不少。悠悠看向对面红色的平房。——那个小抠门鬼,如果以后成了富婆会不会大惊失色?“那件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李曦宁走到他身侧,冷不丁伸出五根手指:“事后这个数。”陆赢川关闭手机屏幕,从柱子上直起身体,淡淡道:“我想,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双倍!”李曦宁喊道,却看到陆赢川脚步不停,她咬牙紧跟其后,终是款步走到他身侧,伸手逼得他停下:“现在那边又有动静了,你没看今天的新闻吗?”他不答,只是眉目冷然,静静看着她。李曦宁贴近他,温柔的想帮他拈走衣领上的一根碎发,却被陆赢川冷冷捉住了手。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调整好,另一只手意有所指的点了点远处的平房:“如果当年失踪的受害者里有赵予安,你还会拒绝吗?”语气中有种胜券在握的笃定。“与她无关。”陆赢川的声音有警告意味:“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他漠然而礼貌地推开她,走了。李曦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拿起了手机。犹豫半晌,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个忙,对,很重要,不然也不好意思麻烦你……”“……我想弄清楚,两年前,陆赢川去西双版纳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那段时间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有别的隐情?”“对、对,可能我们之前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人。”“她的名字叫做……”“——赵予安。”两个月后。同样的院子,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楸树。赵予安晒黑了些,她的袖子高高挽起来,露出漂亮的手臂线条,将水舀入上棒处,打的又高又散,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只有院里日日看着的人,才知道这自然流畅下的勤学苦练、艰辛不易。黄廷征放下了伞,伸出手,感受落下的濛濛雨雾,其中每颗水粒的细腻程度。他闭目思索,然后点了点头。“一周后,准备正式表演吧。”一旁的沈老和辰山如释重负,相视一笑。赵予安也笑了,因为小脸晒黑了些,就显得牙齿特别白。这些日子,她不仅仅是待在小院里练习,还跟着黄廷征去表演现场进行观摩,跟着艺术团在朗陵周边、临县进行小型演出的铁花表演。黄廷征没有骗她,打铁花是项艰苦的技艺,竞争力小、烛火微弱,但她却在日复一日的充实和疲累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实。赵予安发了一条朋友圈,感慨了一下值得纪念的今天。张阮阮迅速评论:真好!赵予安心头一暖。张阮阮一开始是不能理解赵予安的,甚至劈头盖脸打了个电话过来。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张阮阮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赵予安作为重点大学的美术生,即使不能继承母亲的技艺,也有大把事情可以做,她为什么要为一项已经衰退的、明显钱途堪忧的技艺费这么大劲儿呢?赵予安哑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是自小看着沈老、母亲对传统技艺的执著?还是这些时日以来,身体力行后的有感而发?这个世界上有7000多种语言,却每月平均在消失两种。东方土地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也在面临失传,有的,已经彻底消失。这些古老的、厚重的、凝练了历史沧桑的技艺,他们艰难却风姿卓绝的留存了下来,没有被时光打败,却被层出不穷的新兴事物逐渐取代——铁花撕裂天幕,与黑夜热烈并存的那一刻,是那样美,那样震撼。赵予安只觉得:——它应亘古长存,不应消逝。张阮阮沉默了许久,没再反对,只在电话另一头嘟哝:“安安,我倒宁可你真的是为了和陆赢川打赌,让他哭着跪下叫爸爸。”两人哈哈大笑。沈老拉着赵予安在一旁坐下,低声道:“陆赢川来看过你几次,你都不在。”见赵予安低头不语,沈老担心道:“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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