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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ldo;每天早上你来上班,坐在桌子后头发呆,忍气吞声听我训斥,偶尔面对入户抢劫的混账和飞车夺包的瘪三,死几个人竟然就算重案要案了。下班回家路上听到广播里放娱乐圈花边新闻,听不懂;他们说那些明星哪个结婚生子哪个离婚闹绯闻,不认识。独自回家打开门冷锅冷灶,四面墙壁除了你,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楼下外卖十公里内全吃遍了,自己动手做顿饭,剩菜热热能混一星期。‐‐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回去当卧底,没错吧?&rdo;

&ldo;……&rdo;

&ldo;你在刀头舐血的丛林里潜伏太久,已经融不进温吞的大羊圈了。看到刘俐觉得很亲切是不是?那些可悲、可怜、无知、无奈,那个犄角夹缝里扭曲变形的人生,跟解千山特别像是不是?&rdo;

吴雩紧抿嘴唇,整个人仿佛冻住了。

步重华紧盯着他微微颤栗的瞳孔:&ldo;但我却想把你从夹缝那边拉回来。&rdo;

不知何处传来冲水声,哗哗地通过水管,又哗哗地远去。远处有人咣当关门,回响在空洞洞的走廊上,脚步近而又远。

那仿佛是铁索在地面拖动的声响。

&ldo;二三六五九!&rdo;看守不耐烦地拖长音调:&ldo;有人探视‐‐&rdo;

天光被铁栅栏切割成无数扭曲碎片,铺在探视窗口对面那个人侧影上。吴雩发着抖,盯着他,他看见那无比熟悉的眼眶、鼻影和脸颊深深陷下去,就像从地狱里探出来的幽魂,但眼珠又燃烧着奇异、瘆人的亮光。

&ldo;他们叫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警校上得好好的为什么会跑到这里?!&rdo;

……

吴雩胸腔不住起伏,但就像被深水灌满了咽喉,除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之外,竭尽全力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ldo;……我来把你拉回去……&rdo;

&ldo;我说过我会从那个地狱里把你拉回去!&rdo;

&ldo;我知道你想破这个案子,跟其他所有人一样。&rdo;步重华拍拍吴雩后脑的黑发,终于放开了他,沉声说:&ldo;如果当时在郜灵家给刘俐钱的不是你,或刚才在审讯室被她纠缠的是其他人,我都不会有这种反应,但换作是你就不同。你知道为什么吗?&rdo;

吴雩像是沉浸在某个陈旧的梦魇里,连呼吸都轻微不可察觉,目光涣散漂浮在半空中,闻言猛地一震,蓦然惊醒过来:&ldo;什么?&rdo;

步重华说:&ldo;那天年大兴在监控前酗酒闹事,满走廊的人,只有你毫不犹豫出手揍他‐‐从那次起我就知道,你身上有些特质跟别人真的太不一样了。&rdo;

&ldo;做没有错的事容易,做没有错的好事却容易受伤。有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你还没学会怎么做一个不容易受伤的好警察。&rdo;

吴雩已经当了很多年警察,但从没人用好警察这个词来形容他‐‐林炡没有,冯局没有,张博明当然也没有。

他们可能是忘了,或者觉得根本没必要。

如今猝不及防地从步重华嘴里听到这个评价,竟然让他有些不真实的麻痹感。

&ldo;……我知道了。&rdo;吴雩突兀地挤出几个字,喉咙像堵着什么酸涩的硬块,嘴唇阖动了一下,才又低声含混道:&ldo;谢谢。&rdo;

步重华可能从没说过这么多话,按正常人的反应,这时候应该予以一些坦诚的回应吧,他想。

但某种更深层次的本能,又像是与生俱来的诅咒般,将一切语言都牢牢地禁锢住了。

&ldo;来洗把脸。&rdo;步重华拍拍他的肩,起身把手伸向他:&ldo;你今晚不能待在局里了,回家休息吧,明早再来。&rdo;

吴雩有点局促,似乎坐过牢之后是真的并不习惯主动触碰别人,便自己撑着膝盖站起身‐‐紧接着一阵剧烈眩晕措手不及袭来,眼前刚一黑,就被步重华眼明手快一把牢牢架住了,半搀半扶地来到洗脸池边,半天才缓过了这口气,就着冷水笼头草草洗了把脸。

&ldo;你吐得我差点就让法医打120了。&rdo;步重华给他递了把毛巾,问:&ldo;你是一口肉都不能吃么,条件反射?&rdo;

吴雩用毛巾捂着脸唔了声。

&ldo;怎么形成的?&rdo;

&ldo;……啊?&rdo;

吴雩眼皮微微发红,从毛巾角里露出一只茫然的眼睛。步重华问:&ldo;你怎么形成的这个反射,吃死人肉了?&rdo;

吴雩猝不及防呛咳起来,步重华赶紧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用力拍背,半晌吴雩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低着头没好气道:&ldo;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细皮嫩肉呢。&rdo;

&ldo;……&rdo;步重华的表情在听到细皮嫩肉四个字的时候有点古怪,但看他已经咳得直不起腰了,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无声地摇头一哂。

吴雩撑着膝盖,用手背擦了把唇角:&ldo;你这身衣服‐‐&rdo;

&ldo;没事,有备用的。&rdo;

步重华这个把公安局当家的工作狂,办公室里四季衣物一应俱全,连牙刷牙线漱口杯都有。但吴雩想了想还是说:&ldo;我赔你吧。&rdo;

步重华看了他一会,不置可否,突然问:&ldo;你知道上一个往我身上吐的人是谁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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