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我就身穿一身朴素的工作服面对那辆镶金镀银的汽车了,起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下手,因为面对乡村莽夫惯了,看见这么一个娇小姐我就生怕怠慢了人家,没治好人家的偶感风寒,却弄得人家连做女人(汽车)的资格都没有了,经过一系列的初步检查,我发现是离合器出现了问题,同时护底板也有松动的迹象,而上官文志先前过来陪我说了会话以后就不知所踪了,我双手冻得通红,钻到车底开始维修,心想,都怪自己一时脑袋发热,揽下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人家个个都有遗产可以继承,而我呢?到现在连个自己的名字都没听到,却像个佣人一样伺候他家的出门安全。
&ldo;你就是侯律师找来的汽车维修工?&rdo;一个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心头一惊,连忙从车底钻出来,高高在上的是一个身拿修剪钳子的老人,带着一副眼镜,花白的胡子几乎遮住了一半的脸,让我以为他是那个刚刚从理发店里走出的龟仙人。
&ldo;啊。&rdo;我本想实话实说,不过却不知为什么应承了他这句话。
我知道他是谁,他是定期来上官家修剪枝叶的老园丁,想必是冬天没什么活儿让他施展自己的本事,闲着无聊过来跟人唠会家常,记得在上官严的葬礼上,在一群麻木不仁的人群里,就他----也只有他哭的最凶,我听旁边的人好奇打探时知道他的身份的。
&ldo;刚上手吧。&rdo;
&ldo;什么?&rdo;
&ldo;我是说做这行没多久吧?&rdo;
&ldo;是没多久。&rdo;我滑稽地擦一下脸,心想:&ldo;至你跟我说话起没超过一个小时。&rdo;
&ldo;刚刚上官家原本的长孙过来跟你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上官家的亲戚呢,可眼瞅着又不像。
听到他说这话我不禁有些生气,他什么意思?啊?那上官文志一看就是公子哥,而我一看就是钻车底的,要知道,他是个开洗浴的,说穿了就是妓院老板,而我-----虽说我挣钱比他少----可能比我想的还要少,可至少是一个牧场的主人。
&ldo;你知道他是上官家的孙子?&ldo;
&ldo;是啊!一看长相就知道了,他呀,跟他父亲长得还真像,让我还以为回到了从前。&rdo;
&ldo;恩。&rdo;我心想,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爸跟个□□跑了,而他又是个开妓院的。
眼下我已经没啥心思跟他说话了,看得出他是个话多的老人,可偏偏我是个话少的牧场主人,我认为我们的谈话也应该在我重新钻回车底就结束了。
&ldo;唉,上官严这么一走,也不知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rdo;
我没吱声,一边咬牙拧螺丝心里却在想,这关我屁事,我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遗嘱里还没提到我。
&ldo;你是运通车行的职工吗?&rdo;
&ldo;啊!&rdo;既然他已经认定我是个汽车修理厂的零时职工,那索性继续我新的职业身份吧,我只是希望他快点走开。
&ldo;那你应该也认识上官严,一般他都是去那里洗车。&rdo;
&ldo;是吗?&rdo;我不知他想说什么,就随口应声道。
&ldo;上官严这么一走,我这老的就真的退休啦,现在他媳妇掌势,她平常就不喜欢我们这些老的,嫌我们爱聚在一起传个闲话什么的。&rdo;
&ldo;恩。&rdo;我又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恐怕肖唯在这点上想的挺有道理,换做我,我也讨厌我牧场里的工人们聚在一起说我怎么抠门什么的。
&ldo;上官严在的时候就不一样,他恋旧,平常他虽说很少在家,可一回到家,就喜欢找我这老头子聊天,他总是说家里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跟我在一起至少可以回想老爷子在的时候,他无忧无虑的时光。&rdo;
他上大学可不是这样,我心想,遇见个陌生人,永远高高在上上帝的模样,除非对方先低头,否则他永远不懂什么叫顺水推舟。
&ldo;对了,那你知道上官严是北京大学毕业的吗?&rdo;
一说到北大,我手头的工作慢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让我感慨万分,末了,我才想起来我也在那所大学上过学,于是就又干起活来。
&ldo;我知道啊。&rdo;我说:&ldo;那是好学生跟某个小少爷去的地儿。&rdo;
&ldo;上官严对我很好。&rdo;
这其实是一句极为平常不过的话,可我却觉得这话里包含了很多其他层面上的意思,眼下,我觉得车子维修的差不多了,就从车底爬出来,看看他说了一句:&ldo;是啊,他对我曾经也挺好的。&rdo;
我本在说实话,可这老头儿却误以为我真是那个什么修车行的工人,也在怀念着上官严去洗车时对我的照顾,索性就把话挑开了,他说:&ldo;上官严生病住院以后,这个家里就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我想我以后也不会来了,你看那边的树,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老爷子在的时候种下的呢,一晃都快50年了,想当初这个家------&rdo;说道这儿,老头儿似乎很气愤,他说:&ldo;都是现在他媳妇的主意,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儿呢,老爷子经常拿麦秆子抽我-----都是那女人的主意!&rdo;
他没逻辑地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我也没逻辑地听一句忘一句末了才回答说:&ldo;这还真不太清楚我,毕竟我是个外人,不像你们这些经常进这个家们来帮忙做事的人,离得近自然知道的更多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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