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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层层纱幔下,映着一个小小的黑影,气息均匀,起起伏伏。

王氏小心翼翼的摸黑坐下,将卫玠露出外面的一截莲藕般的小臂,重新塞回了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满目怜爱。

卫玠睡觉极轻,纵使王氏动作再小心,他也还是模模糊糊的有了意识,半睁不睁着一双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如墨蝶翻飞,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是一道熟悉的美妇身影,缓鬓倾髻,大袖衫间色裙,鹅黄绣纹帔,配着来自王氏身上特有的温和果香,再富有安全感不过。

卫玠放心的重新闭上了眼睛,只在动作上顺着王氏摸在他额头上试探温度的手蹭了蹭,含含糊糊的叫了声:&ldo;阿娘。&rdo;

王氏赶忙拍扶起儿子的小胸脯,希望能哄他重新入睡,心里暗暗有些自责,明知道儿子睡觉轻,干什么还要摸他的额头。

可是不摸,王氏又实在是放心不下。夜间这场突然而至的小雨,很可能就会让卫玠再生一场病,遭一回罪。

&ldo;阿娘。&rdo;卫玠又撒娇的叫了一声,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想享受一下拥有亲情的美好。

&ldo;阿娘在呢。&rdo;王氏小声道,听到儿子依赖的呼唤,她的心化成了一汪暖水,真是恨不能把全天下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眼前,供他挑选。

&ldo;大兄、兄坏。&rdo;卫玠不忘趁机告状。

&ldo;阿娘知道,阿娘都知道,这就罚他,好不好?&rdo;王氏内心的哄着小儿子,她已经知道了两个儿子白天的相处,只高兴于他们兄弟亲近,又怎么可能真的去罚老大。不过这种时候还是要顺着小儿子一些的。

卫玠皱眉,大脑如一团浆糊,思绪堵塞的厉害,只是顺着本能又补了一句:&ldo;别罚太狠。&rdo;

枣哥还是很好哒。

王氏忍不住轻笑出声:&ldo;都依你,不罚太狠。&rdo;

卫玠这才满意,心事一除,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使命似的,在围绕着阿娘香气的安心环境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复日,卫玠起,外面早已经日头高照,自然是看不到王氏的身影的。

他一边被婢女阿赵服侍着穿衣,一边问:&ldo;昨夜阿娘来过?&rdo;

&ldo;娘子确实来过。&rdo;

魏晋时期,男子称郎,女子称娘,一家几辈人,都是这样,称呼上还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夫人】是个特有的命妇品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好比王氏,她只是五品的宜人,便不能称夫人。她在卫府一般都会随夫君的序齿二郎,被称一声二娘子,从王府陪嫁过来的人则会称她为娘子。

一主一仆正在说话,就听得有人禀报,王氏身边的老妇带着家养的疾医求见。目的很简单,在卫玠去前厅请安吃早饭前,先一步让疾医给瞧瞧卫玠是否发热。

卫玠因为早产体弱,时常生病,全家都十分重视。这个来瞧病的家养疾医,便是卫玠的祖父卫瓘卫司空,舍下一张老脸去御前求来的恩典,据说是个儿科圣手,太常出身,家学渊源,他父亲是专门给年幼的皇子公主请脉的,在少府任职。

这样的疾医都能请来……

卫玠再一次情不自禁的担心起了自家仿佛无所不能的祖父,真的是个清官吗?

疾医上前,望闻问切一番后,便遮掩不住的喜上眉梢,嘴上不住的道喜:&ldo;大善,郎君大善啊。昨晚夜露深重,却未曾发热,真是可喜可贺。&rdo;

满屋子伺候的婢子仆役,全都跪了下来,跟着一起高声道贺。

这让卫玠总有一种他立了什么不世之功的错觉。但事实上,他真的就只是没有因为下雨而生病,内心十分复杂。

但更夸张的还在后面……

等家里的男主人们下朝后,真正的早饭就可以开始了。他们回府的第一件事,便就是一起听说了卫玠没有生病的这个好消息,不仅卫父笑的合不拢嘴,连老神在在的祖父卫瓘都用一种&ldo;你真棒啊&rdo;的眼神,充满慈爱的看了看卫玠。其他叔伯、兄弟也是鼓励非常,公主叔母更是特别土豪的表示要奖励卫玠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ldo;……&rdo;虽然卫玠已经经历过,说句话都能让全家把他惊为天人的婴幼儿时期,但现如今的他,还是有些不能适应这种没有生病就是立了一大功的情况。

&ldo;怎么不算立功了?&rdo;身为驸马、性格跳脱的四叔卫宣,冲卫玠挤眉弄眼,分分钟就整了一套哄小孩的歪理邪说,&ldo;咱们家小娘要是生病的话,全家是不是都要担心?担心了是不是就有可能会忧思过重而生病?也就是说如果小娘不病,全家也就不用病了,这就是孝道啊。&rdo;

&ldo;小娘&rdo;是卫玠的小名,因为他外祖母钟氏说,把男孩当女孩养大,便能瞒过鬼神,不至早夭。这种封建迷信是不可取的,偏偏卫家上下却无不信服,生生把三郎叫成了小娘。

当然,在卫玠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愿后,他就极力阻止了家里人继续这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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