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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周电锯惊婚（第1页）

“不。”

周泽楷说。

眼神坚毅，表情肃穆，咬字清晰。难得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可怖的威慑力。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重复一遍。

“……我说不。”

方明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无奈地摇摇头：“我也说不。小周，这件事非同寻常，不能任由你胡来。”他放松语气，软硬兼施，“我知道以往总是按照你的意愿行事，你的直觉也基本没指错过什么方向，但这次不一样了。”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亲切可靠一些，“——我给你找的是我女儿的牙医，以她的名义保证，绝对不可怕。”

周泽楷皱着眉，嘴角和肩膀一点点垮下来。

这个表情看起来很眼熟，方明华想，当它在他女儿脸上出现时，往往意味着她下一秒就要躺地上撒泼打滚了。

《电锯惊婚》

周泽楷捏着花花绿绿的病历本，不安地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背后是画得花花绿绿的墙壁，连椅子是都是粉嫩粉嫩的蓝，简直梦回幼儿园。这家私人牙医诊所虽然收费高了点，可服务周到氛围和谐，尤其是有小朋友的专属区域，哭着进去的娃娃都是笑着出来，总之人人称道，看过都说好。

这也是为什么方明华的妻子得知周泽楷蛀牙之后大力推荐此地。家里的小姑娘酷爱甜食，体重跟着虫牙数量一起不可控。周泽楷跟她一个爱好，虽然不长肉，但虫牙避免不了。夫妻俩轮流给小年轻做思想工作，就差对天发誓若话有假天打雷劈了。周泽楷誓死不从，最后搬出同病相怜的救兵，小妞高高兴兴把大哥哥牵到自己房间里，叽叽咕咕不知讲了些什么，等到出来，周泽楷居然松了口，“——试试。”他是这么说的。

前期准备再充分，真上了战场腿还是发软。周泽楷烦躁地揪了揪头发，各种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牙医传说在脑海里滚来滚去滚来滚去，他几乎是抠住扶手才压抑住自己逃跑的冲动。本来方明华要捎上女儿陪他来，周泽楷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万一到时候在年龄差不多是自己零头的小姑娘前怂了，他还要不要面子啦。

方明华比他没大多少，可能是当了父亲天性使然，平日一直对他照顾，这种时刻不放心他宛若担心自己女儿。方明华问他，一脸凝重，难得换上敬称：“周队啊，平常每次执行任务你都是主力，全队都指望着呢，你也从来没怕过；这不过是小小的牙医罢了，还能有歹徒恐怖？”

周泽楷觉得不啊，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嘛。一个是保家卫国冲锋陷阵，一个是自作自受惨惨戚戚；一个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任我处置，一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方明华拒绝听他这些歪理（事实上他也没怎么说出来）：“作为队医，如果下个星期前你再不去挽救一下你的牙，我会向上面开证明打报告，强制暂停你职务。”

这种滥用私权的罪恶举动简直是阻碍社会主义发展的巨大绊脚石，可惜周泽楷来不及反驳，小姑娘一蹦一跳跑过来，晃晃他的胳膊：“小周哥哥你别怕呀，江医生人可好啦！”

姜医生？嘶，听着就是个让牙更疼的名字，真的靠谱吗？

-

诊所不大，但名声太好，门庭若市，跟全场半价的超市差不多。一来方明华特别预约了那位“姜”医生，二来成人区也确实没位置了，周泽楷现在不得不委委屈屈和一群哭着闹着的小朋友坐在一块。他听着前一个小胖子被妈妈强行塞进门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又忍不住碰了碰自己微微肿起的脸颊——

他也好想哭哦。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哭出来，他不得不看看别的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近在咫尺的铭牌就成了观察目标——咦，不是姜医生，是江医生。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江—波—涛，手写体，周围镶着一圈花花绿绿充满童趣的装饰，而名字里每个字的三点水还画成了不同脸颊的浪花。凭借狙击手的出色视力他看得出来那的确是九个不同的表情，哭的笑的惊恐的生气的害羞的，五花八门。

周泽楷一阵恶寒。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他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算了，他想象不出来。

led屏幕上号码又跳动一个，离他越来越近了。手机嗡嗡震动，是妈妈打来的，周泽楷一阵头晕，牙更疼了，他真的不想接，但是不敢：“……妈妈。”?“楷楷啊，在哪呢？”

“医院。”

“怎么啦，生病了？”

“看牙。”

“虫牙是吧？哎哟早就叫你不要天天吃甜的，现在受罪了吧？”

“还好。”

“哦哟受大罪了，行了行了，这周休假回家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好，谢谢妈妈。”

“跟我还客气什么？对了，妈妈上星期跟你说的事情还记得不啦？”

……来了。周泽楷想。

“呃，记得。”?“那好，就这周末，讲好了要见面的，别忘。妈妈给你相亲啊也是为你着想的，你看看你一天到晚这么忙自己怎么找？你要在你们单位处，哦哟，两个警察，太辛苦了。这次对方是个医生，你看看这个职业是不是跟你很相配的？你这个职业又不安全的，有个医生照顾你我也放心点的。星期六晚上在花园餐厅，马上地址我给你微信发过去。对了，人家姓——诶，姓什么来着，老公啊我问你……”

妈妈声音越来越远，根本不等他回答，已经挂了电话。

牙疼就算了，还要来看牙医。来看牙医就算了，还要去相亲。去相亲就算了，他牙还疼着啊！

祸不单行，生无可恋。他既不想要牙疼，也不想看牙医，更不想相什么见鬼的亲。

这个残忍、可怕、又专制的世界对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周泽楷一点都不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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