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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周应如是(第1页)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在下雪,不大,疏疏薄薄的一层荼白,凉意浸润在骨血里。他和另一个人一前一后顺着蜿蜒的溪流无目的地走,谁也没说话,周遭有雾气萦绕,绵软又空寂。毫无征兆的天摇地动后一切安宁被砸个粉碎,架构在坍塌,世界在崩毁,那人向他伸出手,攥着他逃亡,前路不见尽头。

那应当是一个很长的梦。

他在虚妄的天崩地裂中醒来,睁开眼,看见真实的天昏地暗。真实的世界没有下雪,倒是下起雨来了。这一觉足够安稳,他不大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入睡前还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翻翻书,醒来只剩一室晦暗。外面风声飒飒,伴随着沙沙的雨,屋子隔音太好,只剩这点声响,混合着自己的呼吸,身在其中胸腔里涨起有些酸麻的、莫名其妙的孤独。

淅沥沥飘着点小雨的傍晚,只有周泽楷一个人。太安静了。

他翻了个身,摸索着找到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他点开江波涛的,发自半小时前,问他有没有吃晚饭,说自己会尽量早点回来。周泽楷回了个笑脸,手机丢到一旁捂住眼睛,回想着先前那个动荡的梦,细枝末节都是模糊的,只记得抓住自己的手掌温暖干燥,指尖有一层薄茧。现在想来,那人大概是江波涛。

他放空了好一会儿起身下床去拉窗帘。他们住的地方毗邻河湾,入夜上了灯,光影在水面晃荡再一圈圈碎裂,水乡那点千回百转的味道全在湿漉漉的雨夜里氤氲开。他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向下俯瞰,什么都隔着点朦胧的雾意,看不清。唯有晚灯潋滟,漫过他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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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他初次来到江波涛的家乡,却是头一回拥有可以登堂入室的身份。四月的苏州盛着江南独有的温婉,同样字母打头,相隔百里,倒是和他生长的地方风情迥然。

两个城市离得不远,但队里训练忙,江波涛很少回来。休假短暂宝贵,本想隐瞒行程陪周泽楷逛逛,却还是被泄露出去。下了高铁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江波涛一手和他十指交扣,一手举着手机跟对面打太极。最终推脱不掉某个数年无音讯的老友突然回了国这样的理由,邀约花落一家。

江波涛说家里有人放心不下,对面就开始起哄把家属一块带来。朋友圈里偶尔贴贴惊鸿掠影勾足了眼球,百闻不如一见,谁都好奇。江波涛问他要不要去,眼神明亮,满含期待。但他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要去直面“这个人有很长一段过去与我无关”的事实,这样的体验,他并不喜欢。

他跟江波涛的性格属于两个极端,一个交际中如履薄冰,一个人群里如鱼得水。性格使然,江波涛有很多朋友,而他没有。他困在自己一方小小天地透过窄之又窄的言语窗口向外看,很多人惴惴而至又失望远离,只有江波涛披荆斩棘打碎重重屏障,靠近他,走进他心里。他知道江波涛属于很多人,不同的时间地点,不同的缘由身份,不同的亲疏远近。但他希望自己幼稚又自私,他希望江波涛只是一个人的。

可他不得不成熟且理性,江波涛不能被他独有,他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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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空空的发出填饱肚子的讯号,周泽楷晃悠到厨房,冰箱里倒还有不少食材,可他一个人实在没有精心吃一餐的兴致。余光瞥见架子上摆着的还剩一半的蛋糕,便端回卧室里在窗边坐下。他直接咬了一口,咖啡味带着苦涩的甜在唇齿间蔓延,鼻尖上沾了点奶油,他抬起手背蹭蹭,盯着那一小块浅褐色,后知后觉想起另一半的奶油昨晚被作了何用,突然脸红起来。

昨晚没有雨,他们也是在这儿待着,远处霓虹炫目,灯光顺着裸露的腰线轻擦而过衍射在墙纸上化开。江波涛把他摁靠在玻璃窗,用奶油作润滑,从后面一点点进入他。脚下便是车流人群,身在高处的晕眩和颠簸里的无措从脚底盘旋至头顶,所有的声响和意识都被抽离,他们步入同一频率,灵魂相贴。

刚开始很疼,胀痛和酸麻说不清哪一个更多些,再然后恍惚和羞耻交杂,最终逐渐升腾起令他恐慌和失控的欢愉。可当他努力转过头和江波涛接吻,从深处溢出的满足感盖过了一切。

浪潮掀翻了他们。他不管不顾躺在地板上,平复着乱成一团的呼吸,旁边人靠着墙抹抹湿透的额发,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后江波涛俯身去亲他,他睁着眼睛,看见月亮悬在他的头顶。

我爱你,江波涛轻声道,尾音轻快,我好爱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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