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继位后,给了贤娘娘追封。”二皇子:“追封有什么用?谁不知道,我母亲到死都是东宫的宫婢?一个封号而已,不过是父皇用来展示贤德的幌子,谁又放在了心上?世人眼中,我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宫婢之子!”太子动了动嘴,然而看到二皇子眼神中的癫狂后,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二皇子似无所觉般,肆无忌惮地道:“帝位之下本就白骨累累,我给它多添几条冤魂又算得了什么?比起历代帝王,我已经仁慈许多了。”“不知悔改。”太子的眼神中没有了丝毫温度。“成大事者,本就不拘小节。我只是运道不好,失了老天垂怜,才被你看出破绽。”二皇子平静下来,“成王败寇,我输了,甘愿受死。”太子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方才还大放厥词的二皇子,此刻神情分外淡然。他谨小慎微得久了,如今卸下伪装,反倒显出几分从前没有的风采来。不知情的人,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声一表人才。谁又能想到,看上去这般无害的人,蛰伏十数年,手上居然沾了这么多条人命?“孤不会让你死。”太子缓缓出声。二皇子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收起你那泛滥的怜悯之心,我不需要。”太子丝毫没有被激怒:“你方才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求速死?”二皇子神情一僵。“一死了之是最便宜不过的事,孤不会让你如愿。”太子语气淡淡,“枯守皇陵,忏悔余生,才是你的归宿。保重。”太子最后一次这样叫他:“二皇兄。”黄昏时分,天边云霞艳艳。洛之蘅倚在窗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探进窗来的绿枝。“郡主,”半雪瞧见这情景,惨不忍睹地道,“您这是修剪花枝,还是辣手摧花?再折腾下去,花枝都要秃了。”洛之蘅一垂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本来枝繁叶茂的绿枝,如今叶片簌簌而落,只剩下光秃秃的花骨朵坚强地屹立在枝头。放在往常,她定然要手忙脚乱地想办法补救,然后今日却兴致寥寥,只放下剪刀,绕回绣凳上坐下,撑着腮,心神不属地叹了声。半雪大奇,正想问问郡主因何反常,便见南境王大步流星地走过,没过两步,又怀疑地退回来,问洛之蘅:“你怎么还在这儿呆着?”洛之蘅一脸困惑。南境王比她还要困惑:“往常他一来,你不是积极得很?”洛之蘅先是一愣,继而惊喜道:“阿兄过来了?”“对啊,就在演武场。”南境王顺势回答,又蹙眉,“你不知——”话没说完,便见方才颇有些郁郁寡欢的闺女瞬间满脸喜色,高高兴兴地说了声“多谢阿爹”,就兴高采烈地往演武场的方向跑去。“……”南境王半是心酸半是好笑,最后长长叹一声,摇头晃脑地道,“年轻人呐。”演武场空旷开阔,兴许是提前得了吩咐,附近不见人影。洛之蘅远远便看见太子姿态随意地坐在武器架上,手中似乎还举着什么东西,无意识地轻晃着。乍一见,颇有些孤零零的。她缓了缓,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背对着他坐下。太子似有所觉,偏了偏头:“怎么不出声?”洛之蘅沉吟着,一本正经地道:“没出声,阿兄不也知道我来了?”演武场安静得不像话,纵使她动静再细微,也瞒不过习武之人的耳朵。太子不由笑出声,附和点头。洛之蘅静静地看着他,太子笑着笑着,忽然有些笑不下去。“我照阿兄的意思,和岁宜说明了原委。”洛之蘅状似无意地移开视线,“她会好生劝一劝林大人,不让他搀和到林小公子的案子里。”“行刺通敌皆是大罪,纵使林坤有意插手,也无济于事。”“但阿兄不是不想让朝中失去一位栋梁之才吗?”太子无声莞尔。黄昏的微风吹散闷热,带来些许晚夜的寒凉。太子的视线落于虚空,许久,慢慢出声:“虽然我怨了他这么些年,但平心而论,他这个父亲做得还算称职。即便我是储君,他也没忽视了两位兄长,力排众议给了他们历六部事的机会。大皇兄成婚,选的是永州徐家女,五代世家,虽然如今不再入朝为官,但底蕴深厚。二皇兄,虽然生母早逝,却也无人慢待了他的婚事,两朝太傅,又兼祭酒,文官清流,他为何……”说到这里,太子自嘲地勾起唇角。“权势动人心,阿兄不是早就看透了?”“我只是没想到,”太子艰难道,“他竟心狠手辣到,连未出世的婴孩都不放过。”又讥讽一笑,“我竟然还是因为他手下留情,才有幸存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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