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美抬起头,涨红脸吼道:&ldo;谢家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我是江家不受宠的女儿,若我是爸爸的掌上明珠,他们会越过我这个姐姐求娶妹妹吗?&rdo;
大姨太道:&ldo;我教过你多少回,做人要知足惜福,你爸爸从来也没少过你的吃穿用度,文茵采薇有什么你也会有。采薇出生就没了娘,你爸爸疼她一点也不为过。&rdo;
洵美的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她摸了把又流出的泪水,抽噎道:&ldo;妈妈,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该怎么办呢?阖府上下先前都以为谢家要求娶的是我这个三小姐,现在忽然变成了五小姐,以后指不定丫鬟佣人在背后怎么取笑我呢?要是传了出去,我要怎么做人?&rdo;
大姨太道:&ldo;你以为就你冤枉,你五妹妹不也一样?她下个月底才满十七。你爸爸一直打算让她找个情投意合的安稳人家,现在倒好,忽然被谢家瞧上,而且就因为她是你爸爸的掌上明珠,娶她无非是想方便掌控咱们江家。这亲事还没定,就先摆咱们一道,这样的人家,嫁进去又有什么好?&rdo;
她话音刚落,房门隔扇咯吱一声被推开,采薇和青竹兄妹走了进来。
采薇道:&ldo;三姐,陈姨说得没错,谢家想和咱们江家联姻,就是想让咱们家源源不断给他们送钱。现在故意来这么一出,分明就是把咱们家玩弄在鼓掌之中,根本不在意咱们江家怎么想以及江家女儿的名声。那样的家庭,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嫁不得。&rdo;
洵美看到她,哼了一声,又歪头趴在枕头,留了个后脑勺给众人。
青竹走上前,义愤填膺接上采薇的话:&ldo;上次在餐厅,那谢三替我解围,亏我觉得他人品不错,原来竟是这样的人。咱们江家三位姑娘,都让他给祸害了一遍,他以为他是皇上在选妃么?爸爸发话了,这样的人家品行太差,咱们江家姑娘谁都不嫁!&rdo;
洵美终于又转过头,顶着那双已经变成一条缝的红眼睛,问:&ldo;五妹妹真的不嫁么?&rdo;
采薇点头:&ldo;当然,爸爸说了,就冲谢家这做事的风格,咱们也嫁不得。&rdo;
洵美默了片刻,小声嘀咕道:&ldo;可我觉得三公子看着不像品行差的。&rdo;
采薇忙说:&ldo;所以这人呐,不能光看皮相。你这不就差点被那谢三的外表所蒙骗了吗?&rdo;
虽然她并不清楚谢煊到底人品如何,并且照着上次在西餐厅他同自己这位二姐说的话,可能在故意误导江家这件事上,他并不知情。但如今为了让洵美那点少女幻想赶紧破灭,只能往他身上多泼点黑水。
洵美咬咬唇,愤愤道:&ldo;那我真是看错人了。&rdo;说罢,又补充一句,&ldo;衣冠禽兽!&rdo;
采薇看她这样子,有点想笑,但怕她生气,只能先忍着,顺着她的话道:&ldo;天底下好男儿那么多,咱们谁都别把眼光放在这种人身上,不值得。&rdo;
青竹用力点头:&ldo;没错。三姐你也不用担心被人笑话,爸爸已经对家里的下人说清了原委,现在大家都在私底下骂谢家缺德呢!&rdo;
洵美瞅了瞅弟弟妹妹,抽抽鼻子,接过母亲手中的酒酿圆子:&ldo;我饿了。&rdo;
大姨太总算松了口气,自己这女儿哪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姐妹,唯有一样好,就是心大,什么事不太往心里去,再难过的事,过一两天就忘了。她笑着道:&ldo;那快吃,还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rdo;
洵美喝了口汤圆,瓮声瓮气道:&ldo;红烧蹄髈。&rdo;
采薇看着她,心中暗笑,到底只是个十八岁单纯的女孩儿,那刚刚萌芽的情窦,显然还不那么重要。
这厢哄好了洵美,采薇支开了牛皮糖青竹,去了江鹤年的寒梅斋。
进屋时,江鹤年正坐在大红木案几后,翻看账本。站在一旁的程展,见她进来,把屋子留给了父女俩,自己默默退了出去。
采薇脱了张杌子坐在父亲身旁,
&ldo;洵美还好吧?&rdo;江鹤年问。
采薇笑说:&ldo;三姐是小孩子脾气,哄哄就好了。&rdo;
&ldo;也是。&rdo;江鹤年点头,又道,&ldo;这回是我大意,着了谢家的道,害了洵美,&rdo;
&ldo;这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谢家不地道。&rdo;她看了眼他手中的账本,问:&ldo;爸爸,你准备给谢家送钱了?&rdo;
江鹤年看了眼女儿,笑道:&ldo;虽然我恼谢家的做法,但毕竟上海现在是他们的地盘,咱们想要安生,还是不能得罪他们。婚事肯定是不行了,他们这样办事,分明就是个火坑,不管是洵美还是你,我都不会让你们跳进去。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钱,我给他们就是,之前本来是打算先给十万大洋,看来这次得多给一点,才能表达咱们的诚意。&rdo;
采薇抬头看向父亲,其实江鹤年都还不到五十岁,放在百年后,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然而此时灯光下的这张脸,早已经爬上了沟壑,昭示着这是一个正在迅速衰老的男人。
江家看起来光鲜,生意遍布全国,江鹤年在偌大的上海滩,也是跺跺脚能震一震的人物。然而时代更迭,局势莫测,沪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要守住偌大的家业并不容易。最大的儿子云柏也才刚刚能给他搭把手,所有的担子都还压在他身上。在如今的局势下,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如何打理生意。他还得盘算如何能让江家这块各方都觊觎的肥肉,在乱世中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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