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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2页）

巡夜人沙哑的吆喝声夹着梆子声一道，是这小小集镇中深夜里唯一的声响。镇中央的一间客栈里，青年正在伏在昏黄油灯下记着什么，突然听见窗格轻响，陡然将书卷掩住，沉声喝问：&ldo;谁？！&rdo;

&ldo;是我。&rdo;

青年一惊，连忙起身开了窗户，让外间的剑客进来。虽然光线暗淡，他却清楚看见对方肩头一道口子，血液将四周衣物都染成鲜红色，不由得惊道：&ldo;祁兄，你这……&rdo;

&ldo;无妨。&rdo;

祁远摇摇头，不待张伯再开口，径直走到墙角的板凳上坐下，低头扯开衣襟，潦糙擦了几下，露出下面的伤口‐‐三指来宽，皮肉翻卷处隐约可以看见白骨。祁远皱眉打量了一会儿，忽地问：&ldo;有药么？&rdo;

&ldo;自是有些。&rdo;张伯早有点看不下去，闻言连忙把药瓶递过，由着祁远拔开布塞，将药粉撒在伤处，又扯下些布来裹住了。那药粉有止血生肌之效，涂在伤口上刺痛得很，祁远却闷声不吭，只阖目调息了片刻，才直视向张伯，诚恳道：&ldo;多谢。&rdo;

&ldo;客气。倒是祁兄如何得知我在此？&rdo;

&ldo;今日早些时候见你进了这家客栈。&rdo;祁远道，&ldo;只是当时不便上来说话。&rdo;

张伯点点头，听他声音沙哑，又倒了盏热茶推过去：&ldo;这么说来，尘梦堂的那位杀手，已经解决掉了？&rdo;

祁远正伸手拿茶盏，闻言一顿，抬眼看过来：&ldo;这已是第三个了。&rdo;

自从两月前祁远从丘神医处回到成都，把肆云阁疏漏的关于尘梦堂的种种讯息悉数告知张伯后，尘梦堂的杀手便缠上了他，祁远花费数日，才终于将其灭口。不久后唐门门主大寿，他听闻乔重钰会前去，忍不住混入了宾客中，哪知尘梦堂新派出的杀手竟一直远远跟在乔重钰左近，发现祁远后登时追了上来。

&ldo;解决掉后来那人后，我不敢在镜一山庄附近现身，又想起幼年之事，干脆回了趟家乡。&rdo;祁远一口饮尽了茶水，淡淡说，&ldo;只是我父母确实早在九年前身故，邻居不知详情，只说是被山匪所杀。后来，第三名杀手便寻了过来，我一路同他纠缠，今夜才终于得以脱身。&rdo;

他三言两语带过，并未提及自己那日从邻居口中得到的往事‐‐太阳地里的大爷闲闲地说：&ldo;唉……祁家两口子都是本分人，起早贪黑勤快得很，就是一直没儿女，整天见他俩发愁。后来不知道是谁丢了个男娃儿在他家门口，那可是乐得欢天喜地的，结果辛辛苦苦养到十岁，儿子被土匪给抢走了，自己也丢了命，你说倒不倒霉？&rdo;

祁远默然不语，张伯只道他是担心尘梦堂还不肯放过他，连忙劝慰：&ldo;你不是说算上自己，尘梦堂的杀手如今只有十一人么？那现在跑了你这一个，又死了三个，剩下七人，估计你们那堂主庄周也要省着派出来了。&rdo;

&ldo;应是如此。&rdo;祁远点点头，忽然问，&ldo;不知张兄因何来此？&rdo;

&ldo;当然是为了赶着去参加鸣玉派举办的武林盛会了。&rdo;

说起武林中的盛事，张伯立刻来了兴致，去外面找店家要了些吃食拿给祁远，自己则一面饮酒，一面掰着指头数有哪些门派会聚集在开封城外。&ldo;对了，你那位乔大庄主，据说今年也会出席呢，实在是一大罕事。算着日子，如今他们应当也在路上了，你不如同我一道先慢慢往开封去，到时候趁着人多，也不怕再被尘梦堂的人发现。&rdo;

祁远一言不发将那些话都听了进去，灯火摇曳，明灭不定地照着他的脸颊。因多日的奔波，祁远愈发消瘦，面部线条凌厉得如同刀劈斧凿一般，可在听见某人的名字时，他的表情却忽然舒展开了些许‐‐细微的，就像是和暖的春风拂在了冰面上。

他说，多谢张兄告知。

第十九章熹微

乔重钰一行人确实已在多日前便从镜一山庄出发，先沿水路到武昌，再改走官道往开封府去。唐易知自然留在了庄中，同巩湛明一起，预防万极门趁机来犯‐‐其实乔重钰原想把景越也留在庄里，可耐不住唐易知和巩湛明的坚持，还是多带了些人同去，免得路途遥远，中途遇上什么闪失。

由南向北，天气愈冷，入夜后他们便不再赶路，宿在驿馆或客栈里，由乔重钰和景越给同来的几名弟子讲解镜拳的精要处。这晚也是如此，众人聚在驿馆前厅的火盆旁，快要二更天了还都不肯散去，惹得景越忍不住开口赶人：&ldo;太晚了，都去歇着，明日还要赶路。&rdo;

弟子们正在兴头上，哪有丝毫睡意，却又不敢违逆，只得连连向沈康使眼色。沈康这一路上早和他们混熟了，当下蹿上去拽住乔重钰袖口：&ldo;师父，再给我们讲一招嘛。&rdo;

&ldo;不行，你可是最该睡觉的那一个。&rdo;

乔重钰反手就攥紧了沈康手腕，同时回头懒洋洋地瞥了其余众人一眼：&ldo;怎么，大晚上不睡，等着狐妖来相会？&rdo;

&ldo;没有没有……&rdo;

乔重钰数月来一扫先前的惫懒，虽然平日里还是笑嘻嘻的，镜一山庄上下却再无人敢看轻他。此时他开口轰完人，正要把沈康押进屋去，忽地脚步一顿，朝外间扬声道：&ldo;可是裴老爹？&rdo;

景越也听见了响动，却迟迟不见有人回答。两人对视一眼，挥手让弟子们都在室内聚在一处，这才猛地拉开房门。

却见驿馆外十来条人影，都持着兵刃，将门口团团围住。年老的驿丞原本早就去睡下了，此时正被一人拖着，似是昏了过去。

&ldo;尊驾可是镜一山庄庄主乔重钰？&rdo;

他开始还以为是喻东杰又率人夜袭，看过去又发现并非如此。听见对方突然发问，乔重钰便也干脆点了点头，坦然答：&ldo;正是。不知是哪派的朋友？&rdo;

&ldo;无名小卒，不足挂齿。&rdo;为首那人干笑了两声，&ldo;咱们不过是受人所托，来取乔庄主的性命，至于是谁，就算咱们不说出来，乔庄主心里也应该是门儿清。废话少说，这老头子现今在我们手上，您要是不忍见他死，就上来受一刀，咱们保证今天晚上驿馆里不会多死一个人，如何？&rdo;

&ldo;放屁！&rdo;

景越闻言便勃然大怒，想直接杀上前，却又顾及老驿丞性命，咬牙切齿片刻，低声向乔重钰说：&ldo;庄主，待会我冲上去抢人，你带着其他弟子……&rdo;

&ldo;不可。&rdo;乔重钰扫一眼来人，轻轻摇头，&ldo;他们都带着刀，若我们发难，一刀就下去了‐‐你们先不要妄动。&rdo;顿了顿，忽然朗声说：&ldo;我明白了。&rdo;

他话音落下，便抬步走出屋去。景越一凛，猜出他心中计划，连忙按住想跟着冲过去的沈康，双眼死死锁在乔重钰身上。只见乔重钰闲庭信步般地上前，那些黑衣人便纷纷围上来，刀刃映着屋中火盆的亮光，明晃晃地刺眼。

&ldo;乔庄主果然是菩萨心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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