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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2页）

&ldo;这几日朕总是在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龙。&rdo;

&ldo;一条龙……&rdo;

&ldo;是一条五爪金龙，法力高强，庞大无比。&rdo;

&ldo;大无比……&rdo;

印暄失笑，在印云墨光洁的前额上用力亲了一口：&ldo;小六叔，你连说梦话都不着调！&rdo;

&ldo;不着调……&rdo;

&ldo;算了，朕还是一口气说完吧。那梦又不全像梦，感觉太清晰，一如庄子不知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朕也不知自己是皇帝还是金龙了。每次当朕醒来，总觉得身体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像一股潜藏已久的巨力不停蠢蠢欲动。这让朕想起在昶州，你从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朕感觉到的眉心那股喷薄欲出的威能。这威能太过磅礴，令朕产生了灭顶的……恐慌。朕怀疑这不是凡人身躯所能承受的，倘若有一日，这股威能失控，朕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小六叔，朕知你颇有些神神叨叨的本事，你能帮朕解开迷惑吗？&rdo;

印云墨霍然睁开双眼，险些把印暄吓一跳。没过几息，他又继续闭上，手脚继续盘缠着人形暖炉，嘴里咕哝道：&ldo;睡觉……&rdo;

印暄无奈地笑了笑，在他唇边又轻吻了一下，&ldo;好吧，睡觉。&rdo;

&ldo;你从未幻化为人形？&rdo;

&ldo;我生而为龙，一须一鳞无不蕴含先天灵气，大小自如，可上天入地，为何要化作人形？&rdo;他摆动着威风凛凛的身躯，傲然道。

&ldo;你看那些糙木走兽，灵智初开修炼小成后，首要的就是化成人形，为何？人为万灵之首嘛，血脉经络暗合天地五行、阴阳循环；以人身为炉鼎养生，最容易感触大道。且人世间万象森罗、圣贤辈出，混迹在红尘，寻找隐含其中的道之真义，于妖类也是一种重要修行。&rdo;

他听了很有些不快，但对方风流蕴藉、言笑晏晏的模样，却莫名地令他发不出火来，冷哼一声道：&ldo;我乃龙神，岂是那些小小妖修可比！&rdo;

&ldo;呵呵，说得对，是我失言了。但也不妨化成人形试试呀，这样我们还能一同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你看这玄妙方广世界如此渺茫无边，众仙要么闭关修行，要么远游悟道，我这临央洞天十年也不见得有人来拜访一次，清净之余，也颇有点孤寂呢。&rdo;

孤寂……是什么？千百万年来他独自悠游，偶有雌龙来追逐，便顺应本能结为伴侣，诞下后嗣，最终也是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宇宙无穷，大道独行，有何孤寂可言？想来想去，他觉得对方口中孤寂的意思，大约与天地未开时的混沌差不多吧。

&ldo;你想看我化为人形？&rdo;他问。

&ldo;当然，试试看？你可以照着我的样子……不，不是叫你幻化得与我毫无二致。&rdo;对方一指划开云雾，引他窥视人间繁华，&ldo;你看世间芸芸众生，没有哪两个人容貌一模一样，正如森林里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这也是道，你不妨感悟一番。&rdo;

他看了许久，逐渐缩小了龙身，生出肩背腰身、头颅手脚，化作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形。又见世间人人穿衣踏履，一身黄金般的鳞甲便化为纯金色长袍，裹在高大健美的身躯之外。

&ldo;哈哈哈……这服色、这品味……难道你要给自己另取个法号叫&lso;金闪闪&rso;？&rdo;对方笑得前仰后合，在他恼羞成怒前，袖风带着一缕寒香抚过他胸前。金灿灿的衣袍如风过花海，层层卷动，顷刻变为湛然的雨过天青色，对方满意地点点头：&ldo;这样就好看多了。不愧是万龙之主，化成人形也是英伟超迈，颇有帝王之相。&rdo;

他听了，不知为何心生欢悦，有点生硬地展开双臂，自我打量，&ldo;这副样子，你喜欢？&rdo;

&ldo;不错。活动一下十指……适应得真快。来，与我下盘棋吧。&rdo;对方拉着他，在一棵云松灵树下的白玉凳落座，托起棋奁问他：&ldo;天地、阴阳、昼夜、黑白，道亦在这方寸棋盘之间，你选个颜色？&rdo;

他挑了黑子。

仙风拂来，青丝如浪，对方拈起一粒白子，在灵树簌簌飘落的、幽蓝月光般的花瓣中朝他微笑：&ldo;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rdo;

他从未读过凡人典籍，不知如何应对。回去后，他花了三通沙漏的时间，将浩如烟海的人间典籍熟读成诵，怀着隐秘的得意又去了位于紫微山的临央洞天，摇醒云松灵树下枕石高眠的金仙，认真答道：&ldo;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rdo;

印云墨忽然转醒，发现被窝里竟多了个人。&ldo;……暄儿？什么时候钻进来的……&rdo;他想了想，又笑了笑，&ldo;罢了，反正冬夜多个暖床的也不错。&rdo;

印暄睡颜恬然，仿佛梦中正悠然，闭阖的双目勾勒出直而长的睫毛，日间冷峭老成的神色褪去，终于显出了一些与弱冠出头的真实年龄相符的青春气息。

&ldo;做什么美梦呢。&rdo;印云墨忍不住探出手，指尖轻触他的眉心，却在顷刻后神色微变：&ldo;我竟入不了他的梦境了？&rdo;怎么回事？是自身神魂之伤日重，以至于唯剩的入梦神通也失了灵？还是对方身为凡人的魂魄出了什么变故……莫非龙神封印真的开始松动了？

印云墨蹙眉，将指尖更用力地摁在印暄眉心，却见对方原本恬静的神色逐渐变得凌厉，牙关紧咬，两腮肌肉扭曲抽动着，是一副愤怒到极点的模样‐‐又不全然是愤怒，其中夹杂着迷惑、痛楚、悲怆等等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一座剧烈爆发的火山，威能合着地心深处的炽热血泪一同迸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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