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说:&ldo;这一场雨,无处安身的乞儿会在深夜发一场高热,熬不过去的孩子蜷缩在贵人的屋檐下,被仆人丢出去,很快他就会被雨水冲掉最后残留的温度;这一场雨,城南的土地内涝,交不上今年年税的人家会被强行带走女儿,充作官奴官妓;而你,坐在舒适的暖阁里,随手一笔奏折,冬天煤炭的限购令又被推了出去,一年又一年无数百姓沉沦下去,挣扎不休,却看不见任何希望。&rdo;
&ldo;你什么意思?&rdo;秦彧年皱着眉站起身,&ldo;你怎么会……&rdo;
他惊愕地看着褚襄喝干净的茶杯,欲言又止,眼珠转来转去。
&ldo;若是换做趋炎附势之人,喝你这样一杯茶,或许不但不反抗,还觉得荣幸吧?&rdo;褚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想到了再也不能帮他们申请加薪的工程部,微微怅然。
他说:&ldo;午夜梦回,你见过冻死的老人家向你索命吗?哦,那老人家心好,大约是不会变成什么勾魂厉鬼的。&rdo;
&ldo;你‐‐&rdo;
文弱的年轻公子看似懒散地坐在那里,忽然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不再谦谦如玉,不再煦日和风,他携带着凛然的杀意,如同踏着业火而来的行刑者。
但是他说:&ldo;我不一样,我相信人间该有公道,若是尚且没有,那我就是公道。&rdo;
秦彧年顿时冷汗如雨,他刚要大喊,忽然见那年轻公子忽然起身拔出佩刀,却并没有砍他,而是将刀径直插在地面上。
天空中惊雷划过,刀身亮起蓝光,蓝色电弧在能量场中心爆出耀眼的银芒,一片绚丽辉煌远胜过满屋灯火,褚襄安静地坐在桌边,纳米机器人释放出能量护盾,连带把秦彧年的桌子都包括了进去,满能量的战刀以自身电场,引动天雷,巨大的雷柱从天际劈落,携带着世界的轰鸣,仿佛深渊破土而出亡者的呐喊。
轰‐‐
雷光过后,火焰在大雨中都未能熄灭,地面一个人形的焦炭,雪亮的银皇后iii被褚襄一把捞起,转身就从侧门走了出去。
天降惊雷,半个都城都因此惊动,大鸿胪府邸的守卫匆匆赶来,褚襄已经躲在了阴影之中。
要杀的人杀了,走之前顺手,要留下的书信留下了,现在只剩下‐‐
&ldo;知微,带我出去。&rdo;
雨很大,比那一晚的还要大,天边仍然时不时闪烁惊雷,周围一片混乱,到处人头攒动,家丁侍卫拼命往这边跑,铁卫自然也被惊动。
褚襄仿佛不需要看路,他一路逆着人流,穿过各种拐弯廊角,隐匿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离开‐‐他也的确并不需要看路,他的方位完全由谢知微进行演算,这是属于舰长和母舰的最高默契,并不只有舰长可以操控母舰,母舰也能遥控舰长。
经过长期严格的训练,舰长们每一步迈出的步幅、与撤离时的迈步速度都是高度稳定的,具体数据会由他们的ai精密掌握,此刻的褚襄仿佛自己也是一个ai,他精确地执行谢知微的每一个指令,仿佛与黑色融为一体。
&ldo;……11点钟三十步,左转90,前十,转10点钟二十六,停三秒,前二十七……&rdo;
他一路在无人知晓处穿行而过,直到走入正常的主街。
谢知微说:&ldo;任务完成,恭喜。&rdo;
褚襄却摇了摇头:&ldo;不不,没完。&rdo;暴雨裹挟着他的冷汗,一起顺着脖子淌进了衣领。
谢知微诧异:&ldo;怎么?&rdo;
雨水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褚襄的眼前正在冒金星,耳边的声音也变成了嗡嗡的耳鸣。
前&iddot;英明神武&iddot;不败神话&iddot;舰长,扶住墙壁,以银皇后iii支撑自己,打了个寒颤,怒骂:&ldo;什么鬼身体素质,别说暴雨,当年就是陨石雨,我也没皱过一下眉!&rdo;
谢知微人性化地倒抽一口凉气:&ldo;糟糕舰长,我错误估计了你的身体素质,我还以为你是特战队的褚襄呢,那杯下药的茶水正在影响你。&rdo;
褚襄:&ldo;果然,人不能过分依赖ai。&rdo;
不过褚襄这人从来没服过输,能当上星舰舰长,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执拗成狂的意味,倔起来的时候连自己也不放过,他扶着墙,喘息片刻,按照谢知微提示的方向向前走。
所以蓝珏看见他的时候,他靠在墙壁上,能看到全身都在明显颤抖,但拄着刀的手臂青筋暴起,憋着一口气死死支撑,不肯跌到。
&ldo;褚襄!&rdo;
杨丰追出门:&ldo;国主,伞‐‐&rdo;
暴雨瞬间打湿蓝珏的衣服,他冲入大雨,一把抱住那具冰凉颤抖的身体。长发湿漉漉的,狼狈地贴在脸上,但感觉到蓝珏靠近时,褚襄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脸。
他说:&ldo;不辱使命,成功归来。&rdo;
然后,然后他就一头栽进了蓝珏怀里,不省人事。
蓝珏稳稳地接住了他,顺手也接过他松开的龙雀,刀入手的一瞬间轻微震动了一下,然后重新归于沉寂。蓝珏低下头,在对方苍白的唇角看到还未褪去的笑意。
真实,热烈。
就像燃烧的星辰。
……
整个天衍城陷入了轰动,铁卫拎着刀在街上巡行,却也无法压住一波一波的议论,他们总不能杀光全城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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