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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ldo;诲儿，你可见了你弟弟？&rdo;

苏诲抬头，木然道，&ldo;儿子不知，不过他年纪这么小，许是与林姨娘在一处罢？&rdo;

他祖父官拜太常寺卿，是苏氏旁支里难得的出挑人物，而父亲苏子仁虽出身博陵苏氏这般簪缨士族，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通庶务、不求功名，每日里沉醉于清谈玄学，近些年更是沉醉于温柔乡中，被个歌姬迷得神魂颠倒，到了最后竟屡有宠妾灭妻之举，若不是苏诲生母娘家显赫，恐怕早已被休弃了去。

苏子仁长叹一声，颓唐不堪。

苏诲淡淡看他一眼，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ldo;你舅舅呢？他为何不施以援手？难道坐看姻亲万劫不复么？&rdo;苏子仁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对苏诲叱责道。

苏诲别过头不看他，硬生生忍下满腔怨愤。

早先外祖母过寿，父亲竟将林姨娘连同庶弟一道带了过去，竟还厚颜无耻地在筵席上开口求一大儒为庶弟授课。当场舅舅便变了颜色，不顾母亲的颜面，转身便走。

后来，苏诲曾忿忿不平地问过母亲，&ldo;母亲为何对那贱人屡次忍让？&rdo;

母亲修剪着园内的芍药花枝，不置可否，&ldo;人呐，也真是稀奇，愈是到了无可挽回之时，愈是不知所谓。你父那点心思，我还是懂的，年纪老大却是功不成名不就，别说是本家权倾天下的苏维，就是你舅舅，也是官居三品，更尚了公主，他拍马都及不上。这时再看着出身大家的嫡妻，只能想起自己的无用来，逆耳忠言又哪里比得上妖娆逢迎，小意谄媚？&rdo;

苏诲抿了抿唇，又听母亲道，&ldo;如今我与他哪里还有半点情分？以小窥大，这苏家这般行事，我看也是运势不长了……&rdo;

见苏诲愕然神色，她不禁伸手将他揽入怀里，细细打量，&ldo;我的诲儿竟也这么大了，都与阿娘一般高了……&rdo;

和煦晨光下，她苍白着脸孔，微微扬起头，仿佛还是那个目下无尘的名门贵女，&ldo;遇人不淑算我时乖命蹇，认了便是。可若有任何人敢动我的诲儿，我就算化作修罗恶鬼，也定不会放过他！&rdo;

&ldo;苏诲！&rdo;

苏诲被人硬生生从回忆中拽出来，便见苏子仁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压迫，&ldo;你快去求这些狱卒，若是他们肯网开一面让你去见你母亲，切记一定要寻到你舅舅，或者是公主，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rdo;

&ldo;爹还是快醒醒罢，&rdo;苏诲淡淡道，&ldo;虽不知本家此番是因何落罪，可全族都被发落，可见就算不是谋逆大罪也所差不远。你让舅舅他们如何去管？让他们去为乱党脱罪么？&rdo;

苏子仁忍住不耐，尽量温和地看向这个与自己丝毫不亲近的儿子，&ldo;咱们与本家已快出了五服，以你舅舅的手段与公主的恩宠，保下一两人来应不是难事。&rdo;

已有不少族内子弟向他们这个方向看来，眼中不无鄙夷嫉恨。

苏诲心念一转，扬声道，&ldo;人言同富贵易，共患难难。我苏诲虽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父亲不必再劝，我与母亲定与宗族休戚与共！&rdo;

&ldo;你！&rdo;苏子仁被他噎住，还不死心，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族人，压低声音道，&ldo;我与你母亲横竖都再无脱罪可能，你姨娘是妾室，若是天家开恩，恐怕不会被追究进去。若你舅舅能多多美言，法外开恩放过你与你弟弟，你姨娘日后还能对你照拂一二……&rdo;

&ldo;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父亲休要再说了！&rdo;苏诲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抽开，冷冷地看他一眼，&ldo;至于弟弟……父亲便让他的舅舅去救他罢！&rdo;

&ldo;逆子！&rdo;苏子仁气的想要打他，却被数名族兄拦住。

狱卒们嚼着花生米看着牢内这出好戏，纷纷感慨道，&ldo;说是什么诗书传家的士族，我看哪，还比不上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和顺安康，知晓礼数。家都不能齐，难怪落到今天这个下场。&rdo;

&ldo;你们！&rdo;

苏诲怀里的侄儿一怒，刚欲理论却被苏诲拦住，&ldo;他们说的没错，何必动怒。&rdo;

&ldo;我还是不懂，为何苏景明要这般卖族求荣！&rdo;侄儿眼眶通红，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苏诲厌倦地看了眼不见天日的监房，&ldo;若他不这么做，如今便与你我在一处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良善之人，富贵时各取所需，贫贱时相机而变‐‐或袖手旁观撇清干系，或落井下石分一杯羹，或雪中送炭欺世盗名。仔细想想，这世道不就是如此么？就算他不去做，也总有旁人来做……&rdo;

忽然有狱卒来报，朝廷遣了个大理寺丞前来宣旨。

众人忙战战兢兢地面朝牢门，三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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