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圈套。璇珠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曹端的弱点是贪。她贪且能忍,前提是皇后之位如天上悬月;一旦把这月亮摘下来放在她面前,她比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在那千钧一发的情况下,本能盖过了理智。她的手远比她的思想要快,等到发现上当,已经无法挽回。因为她看到蚕王开始抽搐,嘴角溢出了青绿色的汁液。她猛然将手抽回,被璇珠一把抓住:“曹淑妃,你好大的胆子!”曹端的眼神狠狠地剜过来,停留在璇珠的脸上,表情却是慌张怯懦,声音也柔得令人作呕:“王姑娘,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她不称本宫,自称为我。她总是这么卑微胆小,让人产生一种楚楚可怜的错觉。璇珠当着诸位姐妹的面儿,将笸箩放在了地上,蚕王痛苦地扭曲着,绿汁渗透了锦垫。一看就是救不活了。璇珠满脸愤怒,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蚕室之中:“淑妃曹端,嫉妒成性,佛口蛇心,竟于蚕桑礼之日公然害死蚕王,诸位姐妹都是亲眼看见的,罪证确凿!”她冷眼看着曹端,厉声喝道:“曹端,人证物证俱在,你休要抵赖!”曹端狡辩:“方才……方才你也去触蚕王……”任萱站出来道:“淑妃此言差矣,方才本宫一直在璇珠姐姐身边站着,明明白白看到她的手被你格开,半分也没有碰到。本宫心想,站得近的姐妹之中,定然也有眼尖之人。”一个叫淑妃,一个叫璇珠姐姐,称谓之中,可见亲疏。谁不知道这是一场硬仗——贤妃伙同璇珠,与曹淑妃打起来了。这仗无声,却处处硝烟,一句话说错,便是万劫不复。站队显得极其重要。璇珠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又是太子养母,贤妃家世煊赫,还怀了身孕,但凡是有眼睛的,都会倾向于璇珠这边。尚且璇珠的确没有碰到蚕王,真正的凶手是曹端。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正义,指认曹端都是最正确的选择。于是有胆大的迈步上前,连连点头:“不错,臣妾也看到了,与贤妃娘娘说的并无二致。”第一个领头的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璇珠赞许地望了她一眼。紧接着,又有几个妃嫔出面指认。曹端一脸泫然,心中却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你口口声声说我害死蚕王,可有动机?”她要把话题引到神谕之上。蚕王一死,神谕也便不作数了,她实在没有道理,去做损人不利己的事。王璇珠却镇定自若,语出惊人:“自然是为了争夺皇后之位。”曹端的眼泪说流就流:“王姑娘,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那锦垫上的字,分明就是……”“后!是后!”璇珠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蚕神降下神谕,要陛下封后!”至于封谁为后,自然是主持蚕桑大会之人。这是历朝历代约定俗成的东西,大唐也不例外。“不可能……绝不可能……”曹端跌跌撞撞地走到笸箩面前,跪在地上寻找刚才的“曹”字。只要有这字在手,一定可以洗去自己的嫌疑。她跪在地上,仔细地寻找着,可是映入眼帘的,分明就是一个“后”字。曹端脸色煞白,怎也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从头至尾璇珠的手都未触到笸箩里面,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抹掉那个“曹”字。还进行了替换,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后”。曹端第一次正视起璇珠来,她发现璇珠不简单。以前她以为璇珠不过是靠着守玉,可这次璇珠的表现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她几乎可以确定,此计是璇珠一人所为。她没有碰到过蚕王,蚕王的死因除了中毒,没有别的解释。下毒不难,难得是换字。璇珠自有妙计。此计说白了十分简单,只需要一个手艺高超的绣娘,把蚕王结茧前吐出的丝整理起来,织成一个小小的“后”字,再在“后”字前面叠加一个略大的“曹”字,一物盖一物而已。曹字的尾笔没有收紧,丝线的尽头缠在笸箩的边缘。因为太细,所以看不出来。璇珠把笸箩放地上后,手指轻轻一勾,那“曹”字就跟脱了线的布匹似的,变成了一根细长的、微不可见的蚕丝。手艺娴熟的“后”字,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眼中。璇珠把笸箩端了起来,递给诸位姐妹看:“你们瞧瞧,里边是不是有个‘后’字?这是蚕王亲口吐出来的字,是为蚕神的恩赐,只要按照蚕神的要求做,今年、来年都会有个好收成。可曹淑妃为了一己之私,竟想着毁掉神谕,以至于失手压死了蚕王,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蚕王柔软,轻轻一按就会受伤甚至死亡,璇珠说的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完全不容曹端辩驳。她看了看祭台上燃了大半的香,心想快了。李嗣源下朝赶至蚕室的时辰快要到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蚕室外传来孟汉琼尖细持重的嗓音:“皇上驾到。”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嗣源跨进去,沉郁的气氛扑面而来。妃嫔分立两边,见到他立马跪下,似都把心揣在了怀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孟汉琼眼睛亮,看到了璇珠手中的笸箩,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皇上,你看蚕王……”李嗣源大步走了出去,一望,心猛地提了起来:“怎么回事?”这话是对璇珠说的。比起震惊,他更多的是担心,好不容易想借祭蚕的机会给璇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却不想出了这等岔子。别说皇后了,就连封嫔都是奢望。蚕王死了,璇珠就是罪人。可璇珠是怎样细致妥帖的一个人,他是知道的,这样的错误于今日发生,是否太过蹊跷?他忧心极了:“璇珠,告诉朕,是怎么回事?”璇珠跪在地上,说出了酝酿了许久的话,每说出一字,心底就增一分快感:“回皇上,淑妃看到妾身得到蚕神的垂怜,心生嫉妒,害死了蚕王。”“曹端?怎么会……”李嗣源的第一念头就是回护那个老女人。璇珠抬头看他:“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在场的姐妹都可作证。”贤妃立马附和:“皇上,臣妾可以作证。但曹淑妃并不是有意害死蚕王的,她只想毁掉蚕王吐出的神谕。”最后一句,表面是在为曹端辩白,实则是在宣示曹端的罪行。“是何神谕?”李嗣源装作不知。他只能装作不知。贤妃道:“蚕神明示,想让皇上封璇珠姐姐为后。蚕王吐出的,分明就是一个‘后’字,按照历朝惯例,谁祭祀谁授封。璇珠姐姐照顾蚕王劳苦功高,当得起蚕神眷顾。可惜,蚕王死了。”李嗣源走到了曹端的面前,曹端瑟瑟发抖地跪着。“真是你做的?”李嗣源眼里有了一丝痛心。这个他极度信赖的亲人,披着一层伪善的皮,骗过了他,做下如此恶毒之事。李嗣源感到悲伤、愤怒,真想挖出她的心看看,长的是什么颜色。曹端依然跪着,不知如何辩驳,只知道反复说着三个字,其它的一概说不出来。她说:“我没有,我没有……”“还有谁,看到淑妃动手?”李嗣源勃然大怒,誓要曹端认得心服口服,“知情不报者,打入冷宫,说谎欺君者,罪及家人!”嫔御们哆嗦了一下,纷纷指认:“是淑妃,当时淑妃脸色一变,就……就把蚕王压死了……”“你还有何话说?”李嗣源感到痛心疾首,拽起了曹端的衣领,“璇珠跟朕说你有狼子野心,朕还不信,如今想来,真是错怪了她。曹端啊曹端,就这么想当皇后,为了当皇后,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曹端眼泪簌簌而流,身子抖如筛糠:“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根本没碰到那蚕王,蚕王就自己死了。臣妾从来都没有过非分之想,求皇上明鉴!”李嗣源一脚踢开了她:“曹端,害死蚕王,影响的是社稷,你罪大恶极,理当……”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曹端的冠子掉了。头发齐肩散开,首饰掉了一地。“曹端,你……”李嗣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璇珠也看见了,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到底是低估了曹端,没想到她会破釜沉舟。按照祖制,皇后的头发长短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因后冠结构特殊,又缀十八粒硕大明珠,以曹端现在的“短发”,根本无法承其重量。封后当日是要祭天的,着华服戴后冠走上一百零八道台阶,如若仪表不整,即是对天神的亵渎。半道坠冠,则会给社稷招来灾祸。曹端这个样子,是万万当不得皇后的。她跪在地上,之前的“罪无可辩”变成了“言辞木讷”:“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臣妾从来没敢有非分之想,在菩萨面前亲手剪短了头发……”一个言辞木讷的清白之人,更加能获得皇上的怜惜。她是多么柔弱多么无助,饱受冤枉也无从辩白。她之前身上的脏水越多,李嗣源这会儿就越愧疚。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讨厌起一个人来,连带着她的一切都恨之入骨,可态度扭转的时候,她所有的好都齐聚眼前。李嗣源方才对曹端有多过分,现在就有多么愧疚。他很想收回那一脚,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怎么办?只能加倍对曹端好。他的心全用在了战事和朝堂上,看不清身边人的尔虞我诈;而曹端的半生都用来琢磨李嗣源了,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曹端原先想做王妃,现在想当皇后。可皇后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王璇珠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她不怕璇珠,怕璇珠身边的柴守玉,越是没有动静,越是说明危险。多年的蛰伏让她生就一个灵敏的鼻子,她闻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提前准备,剪断了长发。聪慧如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此年此月当上皇后,而璇珠却唾手可得,一旦上去就能培植自己的势力。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璇珠若不出手,或许还有当皇后的机会;一旦实施行动,就会功亏一篑。甚至,还会失了帝心。她赌的就是璇珠按捺不住,要除她而后快。璇珠实在不是合格的皇后人选,因为她重情。她急不可耐,就是为了让柴守玉安心出宫。重情者,大伤。喜欢乱世枭雄之帝王业()乱世枭雄之帝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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