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听着丈夫的劝,定了定心,返回了厅堂。她整了整衣裳,歉笑着坐下道:“让各位见笑了。家里管着不让我家老爷饮酒,他总爱出门偷喝上几口。”薛老太太点头道:“这酒是要少喝才好,何夫人说得极是。”她孙子也总爱上青楼喝花酒,要是有个妻子能管着就好了。想到此处,薛老太太便接着刚刚的话题:“不知何夫人对两家的亲事是何看法?”何夫人也不慌了,道:“不瞒老太太您说,我这大儿子十二三岁便去海外留学……”她顿了顿,见薛老太太听得认真才接着说:“那儿可不像咱这,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的婚姻都经过那叫什么来着,噢对,自由恋爱。”“自由恋爱?”薛老太太皱起眉头,她可从未听过哪家姻缘不是父母、媒人撮合成的。“咱不如也让俩孩子约出去吃上几顿饭,相看相看,若是双方都觉得合适,咱再定亲也不迟。”薛老太太虽不懂什么叫「自由恋爱」,却觉得何夫人说的有道理,让两家孩子处一处,兴许能处处感情来,于是她便答应了。等何夫人打发走了薛家一行人,也已将近日落西山了。何老爷从内厅里出来,几杯茶下肚,他身上的酒劲儿也下去了:“薛家人可算是走了。”“怎么?老爷也怵得慌?”何夫人笑道。“哼,”何老爷哼笑,得意道:“你家老爷怎么说也是金宁城商会会首,量他薛霖是土匪出身,如今既然改了行,在这地界做起生意,见了我也要恭敬几分。”何夫人也不管何老爷在外头有多厉害,轻声训道:“瞧你这身酒味,今儿个儿子回家,还要出去喝酒!也不怕晚上吃饭的时候,爹闻见了骂你呀?”“!还不是商会里的老李得了坛好酒,约大伙去品一品,我怕错过了这回就喝不上了……”何老爷也不顾面子,着脸向夫人求饶。何夫人哪管他的狡辩,回回都是各种借口,转身问何大管家:“都这个点了,大少爷怎么还没回来?”何大管家躬身回道:“早上就派何二去码头等着接大少爷了,这儿也早该到家了。”一旁的傅妈却回道:“夫人,我怕大少爷回来刚好碰上薛老太太,便自作主张让红菱出门拦下少爷,让少爷先去了茶馆坐坐,等到晚饭时分再回家也不迟。”傅妈是何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下人,也是何夫人的陪嫁,做事向来让夫人满意。何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若是言儿刚巧碰上薛家人,估计薛老太太会更难缠些。那边,薛老太太满意地回了家,在她看来,虽说没定下亲事,可这事情也成了大半。薛老太太是满意了,可有些人却并不满意。“娘,你瞧薛老太太对何家少爷那么满意,我怕是做不成薛夫人了。”秀芳姑娘刚回了房,掩上门,便对身边的郭姨娘说。郭姨娘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阴阳怪气地说道:“哼,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个老不死的老太婆,孙子赚了大钱,翻了身,就看不上我们这些乡下出身的了。瞧瞧她挑的都是些什么大少爷、大小姐,咱这些远房破落亲戚,还真不配进他家的门。”“娘,那咱们总不能这么没名没份地一直呆在薛府吧。”秀芳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紧皱眉头,她娘还能仗着和薛老太太这点血缘,厚着脸皮呆在薛府,可她一个十几来岁的大姑娘总要嫁人,总不能一直没名没份地赖在薛家。“咱们正妻捞不着,这妾室总能占上一个吧。”做妾?秀芳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虽出身不好,却也知道做妾的名声都不好听。况且来到金宁后认了薛家这门亲,她在金宁也认识上几个朋友,虽都不是出身大家的小姐,家中也有几分薄产。秀芳平日里与她们相处,也听她们说起,这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给别人做妾?都是窑子里手段了得的娼妓,勾得客人将其赎身抬进家门,也有家境贫寒,长相又有几分出众的姑娘被自家卖去做了妾室。无论是哪样,那些朋友们都是一脸瞧不起。若是她做了妾,该如何面对这些人?郭姨娘瞧女儿不情愿的表情,很是不高兴,埋怨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心气这么高了?你也不想想自个儿就是个农户出身。你爹前年死了,你娘我又不争气没生下个儿子。要不是我带着你从那个家逃出来,你叔叔指不定将咱娘俩卖到哪儿去呢?还不是为奴为妾的命,运气再差些,说不准还被卖到妓院里头。”听着郭姨娘这番恐吓,秀芳有些吓傻了,呆呆地回道:“娘。可是我那些朋友会看不起我的……”“她们懂什么?”郭姨娘坐在她身边,缓和了声音:“自古笑贫不笑娼。如果你只是个乡下的农村丫头,她们还会和你做朋友吗?”“可是……”“没什么可是的。”郭姨娘执起秀芳的左手,上面还戴着一枚两指宽的雕花金镯,那是薛老太太送给她的。“你瞧瞧你,现在在薛府的日子过得不好吗?吃香的喝辣的,衣服首饰都是挑好的,平日里还有丫环小厮伺候着。要是没了薛家,以你的出身还能嫁到哪户人家让你享这种清福?”秀芳咬着唇不说话。“我的好姑娘呀,你自己想想吧。”说完,郭姨娘起身打开房门出去了,只留秀芳一人坐在房中。茶馆里。何温言听了将近一下午的评书,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便忍不住问红菱这素未谋面的薛阎罗为什么会冲着他来。红菱瞧着自家少爷询问,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这薛阎罗今年快二十二了,还没娶亲。他祖母今儿个来咱府上问亲的……”至于求亲对象是谁,不用想就知道了。何温言也颇为惊讶,这个薛阎罗多么招人嫌才能娶不上老婆?“我娘让我拦下少爷您,等薛老太太离开后再回家,省得撞上薛家人。”红菱的娘便是傅妈。快到晚膳的点儿,何温言一行人才赶回家。马车在府门口停下,门房早早候在门口等大少爷,一等何温言下车,丫头们就赶去禀告夫人。何温言才走到天井,何老爷和何夫人便已迎了上来。何夫人一把抱住了大儿子,还没说话眼泪就从眼眶中迸出,好好的一个端庄夫人一瞬间泪流满面。“娘……”何温言见何夫人哭得伤心,眼眶顿时红了,所有话语也梗在喉咙,只喊出一声带着哽咽的「娘」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娘……”见到儿子的何夫人早没了平日里的体面,她一手抚着儿子的脸颊,含着泪仔细打量着离家将近五年的儿子。整整五年呀,她儿子长高了不少。离开时,个子才堪堪到她胸前,这会儿回家,她都要仰头去看儿子了。透过何温言愈发精致的眉眼,何夫人还能想起当年儿子满脸稚气对着她撒娇,说是想要出国留学。可她没想到儿子这一去,就整整五年没回过家。“你这孩子真是狠心。这些年,娘没少给你写家书、发电报,可你就是不肯回来。”何夫人越说越恼火,一边流着泪,一边将手帕拍在何温言肩上。“娘,我想做出些成绩来,再回家。”何温言低下头,也将脑袋靠在母亲的肩上。“我,也想家了……”何夫人觉得肩头一阵湿意,也顾及不上哭,赶紧抱着儿子拍了拍后背:“你这个傻孩子,父母哪指望你一定要出人头地呀。咱只要平平安安回家就好。”何老爷再一旁看着爱妻和儿子抱着哭作一团,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上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了,都别哭了。”何温言抬起头,水灵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母亲,眼尾朝下泛着粉红,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瞧着那可怜的模样,和小时候犯错时如出一辙。何夫人顾不上自己脸上的泪水,赶紧拿绢子给儿子擦眼泪。作者有话说:【一章一章修改,希望没有错误遗留】写这一章时,突然深有感触。大学毕业回家的“瞧你们娘俩哭成什么样了……”何老爷嘴上嫌弃着妻儿,自己的眼眶也忍不住发红。傅妈见几位主子都站在天井处泪眼蒙,赶紧提醒道:“大少爷这一路上旅途劳顿,不如先行回房洗漱,后厨沐浴的热水早就备好了。”“还是你最贴心。”何夫人擦了擦眼泪,朝傅妈点了点头。一行人簇拥着何温言回了房间。红菱推开了何温言的房门,侧身候着主子进来。何温言跨过卧室的门槛,只觉得房内的摆设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正对大门的方桌上坐着一幢四角鎏金彩绘自鸣钟,这是何老爷专门从穗州洋行里淘来的宝贝,白日里自鸣钟每隔一小时便会准点报时,每个整点自鸣钟上方便会出现不同的十二生肖动物,小巧而精致。小时候何温言十分喜欢,便向爹爹撒娇讨了来。一侧的多宝阁上摆着何温言从小到大的各种小宝贝,从周岁抓阄到的暖玉,到三四岁最爱的象牙拨浪鼓,七八岁耍得正欢的空竹,再到十来岁喜欢的八音盒。有些玩具并不值几个钱,却都是小时候何温言珍爱过的宝贝,被何夫人一样样摆放在博古架上,每隔一段时间便让下人打扫保养一番。何温言拧开了八音盒的发条,六角亭八音盒开始缓缓转动,亭中的金属小鸟随着乐声仰起头扭动着身体,如同迎空清脆歌唱。待一曲奏毕,小鸟又垂下了脑袋,在亭中休息。一切如旧。红菱看少爷依旧喜欢这八音盒,便喜道:“夫人知道少爷儿时最喜欢这架八音盒,每年专门请了师傅来扫灰保养。她有时也会来少爷房中听上一听。”何温言一手抚着八音盒,眼角又泛起了泪花。母亲定是想他了……见少爷眼含泪光,红菱便知自个儿惹得主子伤感了,赶紧拉着主子到床前,打岔道:“少爷还是先去床上坐会儿。一会儿,小厮们便将水送来。”卧室里的床铺依旧是儿时老式雕花满顶床,三面包围着如同一间小房子,漆得红彤彤的,四周雕满了龙凤呈祥等吉祥图案,再用金漆将其描绘,显得金碧辉煌。床门内侧则掩着干净的青色纱帐,一看便知是下人刚换上的。何温言掀开了床帐,便看见铺得柔软的蚕丝被褥。这是何夫人亲自铺的,她听闻洋人的床铺都十分柔软,怕儿子回家睡不惯中式的硬板床,便专门从布庄里挑了几床蚕丝被褥垫上。门外的下人早就担来了热水,将房中的浴桶灌满,红菱试了试水温后便挥退了下人。“少爷,我来伺候您更衣吧。”红菱隔着床帐说道,这是她从前做惯了的。“不用了,我现在习惯自己来,你先下去吧。”何温言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分化成了坤泽,愈发不习惯有人看见他的身体。红菱有些遗憾,但还是懂事地出了房门,在门口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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