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喝茶。“本就不应存在的城。”江横情不自禁道了句,握着瓷杯的手一顿,他想起穿书之前在网络上讨论极多的困境,电车难题。不管在当时还是现在,艾水月注定会成为被大多数人放弃的一方。梦中许慕持伞掠空的画面在脑中盘桓不去,伞布鲜红。那日在风岚石城离开客栈时,雀斑仔将伞送给他时,曾说过,十全十美。那时许慕亦站在一侧看着自己接过伞,却无丝毫波动,这是为何?江横困顿不解,甩袖起身抽出伞来。撑开时,珠串琉璃相碰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茶金色的飘带无风自动,点点灵光散发,华美秀逸。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江横抬眼端看这把伞,心中被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填满,好似自己在这一刻遗漏了许多重要的东西。而自己所遗漏的,恰好是将一切串联起来的关键。眼下,他无法将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揉着眉心思忖了许久,最后他收了伞,看向未发一言的谢辞。“谢师弟,你不觉得奇怪吗?”谢辞淡着一张神清骨秀的玉颜,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江横道,“为何这把伞会落到风岚石城的小二手中,不应该在许慕艾那儿吗?”谢辞抬了抬眼,灰绿色的眸子淡看江横,唇边扯开一丝不明显的弧度。已经在思考了么。谢辞微点下颌,“嗯。”见谢辞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疑惑,江横细细回想与许慕有关的一切,从最初在风岚石城,到留仙客栈暂别,以及梦中所见……“我们离开风岚石城的那晚,许慕他也看见了这把红伞,现在想来,他那时竟是出奇的平静。”江横闭眼回忆雀斑仔将红伞递给自己时,舒沐心与祝景明正要率领玄幽门弟子开阵回北域,方厌知与谢辞冷脸相对,他站在雀斑仔的对面,客栈门外的灯笼之下。只许慕,一个人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风雅落拓地站着,如松如竹。江横猛然睁眼,眼中泛起丝丝疑惑,但他十分肯定。“甚至,他还笑了。”江横对谢辞道。如果自己是许慕,数千年后再见故友之物,不管是因为亏欠还是感怀,多半都是笑不出来的。但,许慕笑了。江横没办法形容他的笑容。太简单了。单纯的,清澈的,没有丝毫杂念的一个笑容。因而也没有更多意味。谢辞适时地开口,帮他补充了最重要的一点,“现如今艾水月出现在了弥河鬼市。”脑子里断掉的弦在一瞬间被接连上,江横犹如醍醐灌顶般,眼底的疑惑瞬间如轻风吹云般散开,只余一片笑意。他朝谢辞笑得分外好看。“就是这个意思!”谢辞不期然对上了江横的笑容,晃了心神,也随他扬了扬唇角,神情之中蕴着一片浅淡的温柔。冰雪逢春,寒夜飞花。江横一时怔愣,他早就知晓谢辞相貌绝佳,却少见他笑。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直到脸颊有些燥热,江横才回过神,轻咳了声,尴尬地移开视线,就着茶水缓解了尴尬,继续回归正题。“许慕弥平华阳城水祸至今三千多年,我们在鬼市遇到小白龙,是不是能说明小白龙并没有成为华阳城的祭品?如此一来,华阳城水祸又是如何解决的?”江横记得,晏西楼说过。未足千岁而亡者,留魂三千岁也。艾水月便是在未足千之岁时遇见许慕的。谢辞看着江横为华阳城旧事伤神,江横眉心的困惑和眼中的不解、喃喃自语的疑问……这些情绪他见过数次。真如自己所想,真如那玄妙的几世轮回中的暗示,江横并不知晓自己在重复着过去走过的路,一旦江横知晓,这一世便会瞬间在天灾神罚之中结束。谢辞生平第一次不敢,也没把握去试探这个答案。这是最后一枚无曌印。失去这次机会,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轮回之外会是什么。至少,不是被摆布的、重复着的人生。江横现在所能触碰到的线索来自于别川曾在此地留下的梦,那是一种断断续续的回忆。谢辞所记起的事,远比这些梦境更复杂,更难以言明。谢辞垂眼看向杯中清澈透亮的茶水,一如明镜,映着自己的脸,又不是自己的脸。一如在淮阴古城的那口井,他所见的一切,似是而非。江横百思不得其解,反手抽出玉扇抵着眉心,换个思路,“说来也巧,我竟在梦里看见了晏西楼。”谢辞指间捏薄瓷茶杯,顷刻间杯中水波碎成涟漪,而他眸光淡定,面上不见丝毫波澜,只语气生冷地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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