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最后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陈瑞平。

过了一歇，让小娘舅拿来老花眼镜，罩在眼睛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回陈瑞平的脸。

长叹一气，没有话说。

这样一看，让陈瑞平慌了起来。

他不知道外婆看到了什么，便很紧张地问了两句。

外婆说没有看出什么来。

问得紧了，外婆才说：&ldo;你要记住，什么事全会过去的。

不要往死里去想。

倒是现在要想一想你还活着，一根汗毛也没有少，你还那样年轻。

没有毛病，没有少了手脚。

&rdo;陈瑞平和蓓蓓听得害怕。

外婆叫瑞平过去，用一双苍老的手在他的背上抚摸了很久，老泪纵横。

过了一会，才说：&ldo;人要活得长久一点，人要活得比事情长，活得长久，就可以把路走完了。

晓得了？&rdo;

陈瑞平说已经记得了，他走了一条漫漫长路，一直没有转过弯，现在知道路上写着的全是悲剧，他根本不知道何时会结尾。

瑞平没有料到外婆会说出这样轰轰烈烈一番话，病病弱弱的一个老太婆，好像这世界全部看通透了似的，什么都奈何不了她。

连死亡也是，文化革命也是。

外婆笑了笑，老年人的表情本来就不丰富。

这一笑是带着苦味的，就很叫人惊惧。

外婆就背过身子睡下了，好像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完了。

他们是在外婆家吃了午饭才回家的。

外婆一家吃饭全部还是岗尖象丘陵一样，连生病的外婆也用开水泡了，吃了大半碗。

蓓蓓和陈瑞平吃得很少。

小娘舅摇着船送他们，小娘舅说：&ldo;知道你要走，外婆哭了不知多少次，你虽然是她抱来的，总比亲生还要亲生。

&rdo;

蓓蓓说：&ldo;我夜里做梦，从来没有梦见我的爸爸妈妈，一做梦就是外婆和好婆。

&rdo;

&ldo;人强不过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