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霁二丈摸不着头脑,转眼又见华裳正坐一侧吃酒赌骰子。老板娘不似他在京都所见的模样,还戴着镶珠篦子,粉裙白裳,活脱脱的出水芙蓉,正值豆蔻。
&ldo;爷专程来一趟,待会可得看对人。&rdo;华裳跟人赌得笑靥如花,对苍霁言语熟稔,毫不见外。她说,&ldo;他座下那几个皆是不好对付的主儿,黎嵘便罢了,北地咱们见过。那净霖你却是不曾见过,咽泉出鞘可疼着呢!上回要拿我姐姐的便也是他。&rdo;
她话音方落,便见有人打帘而入,衣着华贵,形貌典雅娴静,与华裳虽有八分相似,却独添一份从容淡然。她一入内,苍霁便疑心自己认错了人,这才该是京中所见的华裳。此女开口时音色妩媚,与几百年后华裳的慵懒都极为相似。
&ldo;说的可是那位&lso;泉咽危石,松冷青衫&rso;的净霖?&lso;&rdo;她含笑对苍霁做礼,说,&ldo;上回见着,可一刻都不敢忘。&rdo;
&ldo;有什么不敢忘。&rdo;苍霁指压着杯口,向外望去,话犹如早已熟念千百遍似的往外涌,&ldo;他兄长各个都是狼虎模样,他又能好到哪里去。&rdo;
&ldo;生得真好。&rdo;琳琅说,&ldo;远比那黎嵘看着瘦弱,怪不近人情的。但是年纪小,我瞧着还情窦未开,不大通人情世故。&rdo;
&ldo;便是这般最讨厌。&rdo;苍霁厌弃地后仰,将那高台尽收眼底,口中说,&ldo;看着已是成人,心里还犹如稚儿。接人待物黑便是黑,白就是白,既不懂变故,也不知世故。九天门若真想交涉,千万休派他来。&rdo;
&ldo;少见主子这么喜怒外露,莫非已经见过他了?&rdo;琳琅问道。
苍霁立刻说:&ldo;没见过。&rdo;
&ldo;是该没见过。&rdo;华裳一颗颗数着金珠,都装回自个的绣囊里,笑得眼睛都成月牙,&ldo;见过还了得!多半要打得天昏地暗。&rdo;
苍霁却垂眸拨开茶杯,说:&ldo;我长他百岁,跟他有什么可打的。&rdo;
&ldo;那你还长黎嵘百岁。&rdo;华裳纳闷道,&ldo;不也打得他落花流水吗?&rdo;
琳琅隐约猜得苍霁心思,便出声止了华裳,斥道:&ldo;就你记得清楚?吃酒少言。&rdo;
他三人交谈间,听得台面骤然高升,阔出数倍。四下的议论登时停止,一时间鸦雀无声,皆注视着那汉白玉台。云生与黎嵘联袂登阶而上,向四周拱手示意。
&ldo;如今血海压境,东西南北皆遇邪魔骚动。我九天门身先士卒,多年来为筹平定大业奔波往来。早年知己度力,不敢居功占鳌,可眼下形势渐急,已容不得大家谦让推辞,须得推出一方引领鏖战。今日便划下这鸣金台,迎天下英雄挑战,势必要分出个高下。&rdo;
&ldo;他们帖子呈了八方众势,但凡有头有脸的都来了。&rdo;华裳伏窗说,&ldo;唯独少了我们北地。&rdo;
&ldo;九天门野心勃勃,既然定要分个高低,便是打定主意要当这个鳌头。&rdo;琳琅揣测苍霁神色,说,&ldo;可主子居北多年,苍帝之名谁人不知?群妖归心,岂能俯首于区区凡人之下。&rdo;
&ldo;众志成城以驱血海不是坏事。&rdo;苍霁说,&ldo;只是八方众势皆合于九天门下,待血海退后,想要再分出去,便难于上青天。一旦尝过充当龙头的滋味,便戒不掉了。如今九天门主九天君广纳贤才,虽说没有亲儿子,却已收了八个义子。他心思已显,旁人尚在筹血海之战,他却已谋想百年之后。&rdo;
苍霁说着拿起桌上的折扇把玩,压在指尖一点点推开,盯着台上人,说:&ldo;况且为龙者,天底间只需一个。&rdo;
他话音才落,便遥遥见得九天君坐在高阶之上,两侧白袍儿郎一顺排下。云生与黎嵘皆归其中,苍霁眼尖,见得就连黎嵘也要退下一阶,将九天君身边之位空余出来。占得此位的人正单膝叩于九天君座下,负剑垂首,详听父命。
苍霁一见这人的背影,便鼻间轻嗤。可目光久缠在他脊背上,如何也拉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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