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我那是无意间被劈的,我那什么,只是路过,就有一道雷……” 小吏觉得它的性格挺好,不太像作恶多端的妖,可他也绝不会放任自己随便相信它,于是道:“你先去刑房,那里有吐真用的药汤,还有经验很丰富的神婆,如果你真没罪,最多后天就能出城了。” “哦哦。”螃蟹喜出望外。 小吏又道:“我们办事处走人妖和谐相处,共建应天城的路子,很有规矩的,你放心,道长只是为人豪放了一点,再加上他有点醉了。” 螃蟹忍不住问道:“意思是说他其实没有真的吃妖怪,只是吓一吓我?” 牢房里的耳朵们全都竖了起来。 小吏笑道:“那倒不是,王老确实爱吃,最能吃的那一天,黄大妈足足给他炖了五六只妖怪,我想想……似乎是成了精的兔子吧。” “麻辣兔头是真的不错。”小吏回味道,“那兔子有两丈长,光炖头就用了一口大铁锅呢。” 砰。 一只咬死八个人的兔子精把头撞在墙上,磕昏了过去。 ————— 又是砰的一声。 老道士合上了牢房大门,笑着同守门和尚单方面寒暄一番,信步走出屋檐,在月光下扭了扭老腰老腿儿,一步一颠地直奔自己的夜宵。 院中月凉如水。 明天就是中秋了,月亮也胖了,此时已经很圆,如同一个银盘挂在空中,此刻长空万里,云无留迹,月光洁白,一泻千里,洒变了整个应天城。 千家万户中的百姓们都进入了梦乡。 城外的燕雀湖中,粼粼的水面上光芒反射,颇为美丽。 湖边的凉亭护栏上从左到右趴着三个黑影,离近了才能看出,原来是鲤鱼、乌龟、泥鳅这些妖怪。 泥鳅踌躇着,看着仰头望月的二哥,轻声道:“二哥啊,吃个月饼冷静一下?” 说完这句话,它就咚的一下,从鲤鱼手里夺过一个肉馅的月饼,搁在了乌龟嘴边。 鲤鱼咬了个空,啵地吐出一个泡泡。 乌龟叹了口气,发愁道:“没有胃口。” “你说这,我的表弟能去哪呢?”两个人 夜色很深时,胡老丈终于被王道长送回了家。 他刚一进门,屋里就传来一声怒喝。 “你回来啦!” 屋子里跑出一个老太太来,一头银白的发丝,腰上裹了条粗布围裙,她手里还拿着扫床用的短扫把,两条腿来回快去交替间,就穿过了院子,到了门前。 王老道长在门口瞧着,惊出了一身冷汗,明白下面的场景也许会过于暴力,赶紧拔脚溜了。 老太太神色匆忙中带着怒气,并没有注意到门外快速远去的身影,呵斥道:“你还知道回来?你上哪去了?萝卜莫非是埋在沟里了不成?” 胡老丈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刚想叫道长来帮忙说话,就发现他的人已经不见了,只好关上门转回身来,解释道:“哎呦,你不要生气,我是做正事去了,你吃饭了没有?” 于老太道:“饭当然是吃了,我等你等不回来,就先吃饭了。” 她一指头顶上圆圆的明亮的月亮:“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要我饿着肚子等你?我——本来是要等你的萝卜做汤的,你不回来,我就叫二丫给我送了饭。” 二丫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已经嫁人了,住的离他们并不远,所以往来倒也还方便。 “吃了就行,吃了就行。我没那个意思,不是叫你非等我。” 院中的老黄狗已经睡了,现在又被吵醒,但它见惯了夫妇俩吵架,知道这情况很快就会过去,所以只是翻了个身,把自己朝向了鸡笼那一面继续打盹。 于老太的气果然很快地消下去,追问道:“老头子,你上哪去了?有什么正事啊?是不是你三哥那边有事叫你?” “不是。我拔完萝卜走在路上的时候,遇到镇妖处的一个道长,他要借我的车拉个大妖怪。” 胡老丈走进屋里,从窗台上摸下来一杆烟枪,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吐出烟来,继续道:“我呢,就把驴车借给道长了,和他一起进城……” 他的话还没说完,于老太就急了,端起灯来凑近看他,问道:“是什么妖怪?你有没有受伤?哎呀!你长了几个胆子,真是够借给别人的了!” “没事没事!”胡老丈撩开她的手,皱眉道,“你这人,你先听我说完了。我和道长拉着妖怪进城以后,直奔镇妖处,就把妖怪放下了。我是想走的!可是人家道长热情,官老爷也和气,非要我留下吃饭。” “你在衙门吃的饭?” “是啊。” “在衙门吃的饭。”于老太把手里的扫帚一扔,好奇道,“当家的,你给我说说,衙门里头都吃什么?我听隔壁的陈大姐说,那里头顿顿有肉,吃的还都是妖怪呢,真的假的?” “确实有肉。”胡老丈道,“今晚吃的好像是个鸭子精,也不知道干什么了,反正是让给砍了头,厨娘把它炖了。” “啊,那岂不就是顿顿妖怪的。” “扯淡。说什么顿顿,我这是赶巧了才有的吃,你说那妖怪还能都让给杀喽吃啊,再说那吃过人的妖怪,你还有胃口吃了它?赶巧,赶巧罢了!” “也是。”于老太一听觉得有道理,又接着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 胡老丈这时候已经脱了鞋,扯开被子坐在床上了,头一栽,身体一歪,就要躺下睡大觉,迷迷糊糊道:“啥意思?什么变化?” “就是变化啊!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年轻一些,舒坦一些?” “腰没有那样疼了……你这婆娘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吃了妖怪能有什么好处?它们顶多就是好吃些罢了。真有好处,那些个官老爷不得把妖怪吃绝了才怪呢!” “行了行了,我就是问问。” 于老太也觉得自己是问了个蠢问题,有些不好意思,走出屋去,准备收拾收拾东西,拿葫芦瓢舀点儿水喝,也就睡了。 屋里屋外寂无人声,只有轻微的秋虫的鸣叫声,胡老丈的呼噜声已经开始起伏,伴随着老黄狗无意识地挠着树叶的声响,听起来温馨而柔和,让于老太打了个大哈欠。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很轻很轻的声音。 笃笃笃。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门。 于老太一愣,赶紧仔细去听,这次没听到什么,于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继续喝水。 笃笃笃。 这次她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好像被电击了一般,葫芦瓢从她手中脱手而出,咚的一声落进水缸里,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大晚上的是谁在敲门? 于老太很确信自己的亲戚们最近并不会有什么急事,而她的丈夫呢,他那边的亲朋好友不是在饥荒中死了,就是当了兵再也没回来,只剩下一个三哥还活着,可他才亲口说了三哥没事,那边就绝不会有人来找的。 再说了,他那三哥断了一条腿,天黑后就不出门的,真来了,也不会这样敲门而不喊人。 笃笃。 于老太人都给吓傻了,她平日里对街坊邻居们都很热心,遇上事情从来不慌,一向很有主意,但就是最怕妖鬼,这大半夜的,吓得声音都丢掉了,腿好像粘在了地上一样挪不动,好半天才冲进门去,使劲摇晃已经睡熟的胡老丈。 胡老丈给她晃得要散架,挣扎着起来,含糊道:“干什么?怎么了?着火了?” 于老太捂住他的嘴,低声的、焦急的说道:“你听。” 笃笃笃。 胡老丈听清了声音,也给吓得半死,他们两个相互扶持了半辈子,从没闹过什么大的纠纷,对彼此了解得很,于老太能想到的,胡老丈也能明白,顷刻之间脸都白了。 “怎么办?” “狗叫了没有?” “狗?狗没有叫的罢?” “狗没有叫,应该不是大事。”胡老丈下定决心,知道是祸躲不过,翻身下床,穿上了鞋,准备出去看看。 突然之间,于老太扯住他,鼓起勇气,想着自己不能任由丈夫去送死,眼里带着泪花,颤声道:“我和你一起!” 两个老人家一人拿了一个武器,一个捡了家里最粗的擀面杖,一个拿了门口的锄头,躲在两侧,一点点将门开了条缝隙。 门外是个邋遢的乞丐。 老两口屏住呼吸,没敢说话,同时又因着没什么经验,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面面相觑。 乞丐本来还要敲门,这下敲了个空,硬生生地挤进一个头来,微微一笑道:“两位好。” 会说人话。 还挺有礼貌。 不知怎么的,这个乞丐就自己进来了,好似会穿墙术一般的,没受到什么阻碍,两位老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发现他站在了院中。 他一会儿说自己是个和尚,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个道士,疯疯癫癫,语无伦次,但却很守规矩,没有贸然进屋,也没乱动夫妻俩放在院中的杂物。 “这。”于老太扯了扯胡老丈的袖子,小声道,“老头子,怎么办?” “你先进屋去,让我去问问他。” 胡老丈心里直打鼓,但却偏偏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出言让老妻先躲起来,然后自己就要上前一探虚实。 “不行,还是我去。” 于老太抢先一步,问道:“道长,啊不,大师,大师?” 乞丐低头看着地面,好像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似的,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脏兮兮的脸,身上穿着的衣服已满是补丁,似乎是用了很多块不同的布料去补,五颜六色的,且布满油污,看起来十分落魄。 但他的那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亮如寒星,左右转动之间,仿佛有光点在闪烁,即使是再乱的头发、再脏得衣服也遮不住这奇异之处。 听到于老太叫他,乞丐有了一些轻微的反应,侧头动了动,但还是看着地面,像是愧于见人,不敢与她对视,闷声道:“请给贫僧一些斋饭吃。” “啊?” 于老太耳朵不太好。 胡老丈立刻重复道:“这位大师是要吃饭,他饿了!” “饿了?我这就去做饭——”于老太慌张地跑进厨房去,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出来,急道,“你去把你的萝卜拿来啊!” 萝卜放在地窖里了,胡老丈赶紧下了地窖,取出几个又大又白的萝卜交给老妻。 一番忙碌之下,总算是做好了饭。因着天色太晚,又没什么材料的原因,最后做出来的只有一碗萝卜汤,里面稀稀疏疏地放了些五谷杂粮,像是个不伦不类、东拼西凑的粥。 和尚,又或者是道士,也许是乞丐,总之他一口气吃下这一碗饭,好像复活了一样,头也抬起来了,也不羞愧了——也许压根没羞愧过,只是饿得没力气而已,看着胡老丈和于老太,一声不吭,略过他们看了看天色。 天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星星,在微凉的风中眨着眼睛,拱卫在月亮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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