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翡不知道刺猬被扒下壳会不会死,他只知道他这样烂的脾气是不可能改的,至少,他暂时是改不了的,他上镜就是一时有流量,也肯定会被反噬。就像是曾喜欢过他的人,一旦知道他为人,就会拉踩得更狠。他在犹豫自己能不能扛得起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海市的霓虹灯愈发闪耀,有那么一刹那,不知道是哪的道亮光闪到了玻璃,陈翡不觉挡了下眼睛。他的手还没放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反正他也不想去打工。打工不是赚不到钱,但累、枯燥,没有丝毫的波澜,他是受不了的。其实能不能有流量还不一定,就是真有了……大不了被骂咯。陈翡的性格,要说不是那么安于市井,他矫情是真矫情,勇也是真的勇。想通了的陈翡就没继续坐着了,刚还不觉得,一回过神,他肚子都快饿扁了。一着急他就起得有些猛了。腿压久了是会麻的。陈翡一踉跄,对着沙发行了个大礼,死死跪到了地上,他刚想起来,大腿的麻劲上来了。他疼得脸都抽了下,手撑着沙发是一动不敢动。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周渡心里想着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丢了,但他做完活,还是没吃饭就回家了。他开门,啪一声开了灯,陈翡就很好找。他抵着门:“跪着干嘛呢。”“不回我信息内疚了?”滚!陈翡想张嘴,但麻劲上来的感觉就很窒息,他又本来就怕疼,嘴唇都又抖了两下,他还是无法从地上起来,攥了下手,他垂下了脑袋。这时候疼不疼已经是次要的了,他又感到了无地自容的窘迫。……他是真的很怕丢脸。这样跪着,让他感觉到的不是没有尊严,是藏得很深的、他难以面对的恐惧。破掉的窗子更容易遭人砸。他这样的人,就是倒霉,就是受伤,得到的也不是同情,是耻笑。你越惨,他们就能笑得越大声,好像终于碰到什么欢快的、值得庆贺的事。-他记性不好,再往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最近的一次,应该是他高三那年。前一晚忽然下了好大的雪。教学楼前的台阶都被冻结实了,深雪被踩成了陡坡,滑、非常的滑,往上走的人别说是不小心了,注意点都能摔。有个戴着红袖章的男生站在楼梯口,见人就拉一把。轮到陈翡的时候,那只手也照常递了过来,雪好大、天幕都黑沉沉的,陈翡也没看清是谁,应该就是当天的值班生。他本来也没想着扶,不过那么多人,晾着总归不好看,他想着象征性地拉一下算了——那只手蹭得缩了回去。周围立马哄笑:“你看,他还真敢接哎。”陈翡分了下神,他其实已经尽量端着了,但还是摔了。阶梯其实不高,摔一下也没什么,就是雪化成水,又被踩成泥,让他的羽绒服晕了一大片泥泞。大概是有人笑的,不过陈翡没理,他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自己走了上去。他教室在四楼。雪还在下,把走廊都淹住了。陈翡临近教室的时候朝外看了眼,明年应该是丰年。丰年好大雪。-周渡还以为陈翡是找什么东西,见他没动:“怎么了?”陈翡的手又抖了下。他想让周渡别过来,至少,别看他。但事总与愿违。周渡还是走了过来。陈翡想站起来,但这会儿腿就是不听话,勉强挪了下迎来的是更猛烈的麻感,他胳膊都抽了下,整个人无可避免地处在了紧绷的状态。他几乎已经准备好迎接接下来会发生的讥讽。周渡在他旁边蹲下,声音都有些沉:“大腿抽筋了?”陈翡低头,没说话。“疼?”周渡玩过很多极限运动,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他有个专门给他做理疗的教练,自己也学了点皮毛,他按向陈翡的明显绷得很直的地方,“别紧张,越紧张越难受。”灯已经开了,客厅亮堂堂的,周渡给他按摩,又沉又稳地在他耳边说话,夏天的衣服薄,陈翡能清楚地感觉到周渡掌心的热意。还有那隔着胸膛、却逐渐清晰的心跳。他抿唇,没再躲,而是朝着周渡看了眼,周渡半蹲着,垂着眼,一张年轻的脸上是出奇的英俊,眉深目阔,鼻挺唇薄……总算是有人帅跟他有一比了。周渡能察觉到陈翡在看他,但还是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坐久了?”陈翡这会儿不想说话,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了沙发边上。他到家陈翡连灯都没开,周渡又问:“回来就一直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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