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轻而可闻。梁径看着时舒耳根一点点红透,接着漫延到锁骨和裸露的汗湿肩颈。他似乎能感受到时舒雪白肌肤上透明汗水的温度与湿度。在时舒看不到的这一刻,他动了动喉结。“算了。穿我的吧。”时舒低着头,点了两下。没动。也没抬起来。梁径见他这样此地无银,好笑:“再不起来就亲了啊。”说完,自己倒先愣了下太阳穴的神经不正常地紧绷,嗓子口细微的沙哑提醒他这句话完全出自本能。时舒仓皇抬头,他热燥得眼睛都潮湿了,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此刻定定瞧着梁径:“不可以。”语气是很坚决的,可模样一点都不坚决。他额头上都是汗,睫毛也被洇湿,眼梢的每根弧度都很清晰,有点倔,又有点不知所措。话音落下,梁径倏地变了眸色。先前那一秒只有自己知道的欲望不再遮掩,开始明目张胆地显露,他很快笑了下:“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你们在干嘛!”闻京跑进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抱回自己的球,见他俩面对面距离很近地站着,眯眼警惕:“商量什么战术呢?!是兄弟就明着来!”说着两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又去指他俩:“watchgyouandyou”梁径:“”时舒:“”罐子被打破,新鲜空气涌入。宕机的大脑好像找回了思路,时舒后退几步,没留意,嘭的一下靠上衣柜,借着这声巨响,他语速很快地对梁径说:“那你把衣服给我。”好像只要停顿一秒,语气就会泄露什么。梁径神情和先前一样,即使闻京突然闯入也没有让他产生丝毫变化。他没有动,视线牢牢抓着时舒。外面传来短促哨声,闻京又跑了出去:“赶紧啊!”时舒看着梁径,小声问:“你在想什么?”梁径缓缓道:“我在想,如果真的亲你,你是不是又不打球了。”时舒赶紧点头:“所以你别这样真的不能亲了!”他着急的样子好像这件事真能商量似的。梁径低低笑出声,再抬眼的时候,摸了摸时舒脑袋,然后握着他肩将他挪到一边,打开就在他身后的自己的柜子:“笨蛋。”时舒接过尺码比他大一号的球衣开始换。一边换一边仔细打量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梁径。事情似乎朝着可控的方向发展。一路走来体育馆的路上,他们和以前一样打闹至少时舒是这么认为的。而实际上,是梁径的忍耐力在操控着这一切。界限和距离早就浮于表面,就像平静海水下的暗涌,一寸寸侵袭过界就连时舒自己都没察觉,他从之前不能正视那个亲吻,到现在被逼迫着说出不能“再次亲吻”。梁径成了独属于他的陷阱。这个陷阱也十分笨拙,但对时舒来说,天衣无缝。他掉进去,恍惚间还以为只是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随时可以醒来。他们的关系看上去比以前还要好。鞋底和地板的摩擦声连续不断,时舒一个背身,从擦肩而过的何烁手上飞快夺球,一旁闻京懊恼大吼,眼睁睁瞧他无比顺滑地传给梁径,梁径反手一个三分。他俩的配合一直很好,只是这场未免也太好了,就连一旁观赛的教练都忍不住为他俩叫好。中场休息,两队人都大汗淋漓。场馆里的冷气已经不能满足这帮少年,就连梁径也不管着时舒站风口吹空调了。他们全身是汗,热得快要爆炸。梁径去场边拿水,闻京跟在身后和他商量一会换人:“你俩配合打惯了,我们换下,何烁和时舒一队,你、我,成不?”梁径没立即答应,他拧开瓶盖仰头灌水。汗水从颈侧淌下,喉结很快地耸动,一瓶水几秒喝完。闻京也渴死了,站在场边和梁径一起狂灌。不远处传来时舒笑得不停的声音,还有几个少年追着打闹的奔跑动静。梁径转眼看过去,慢慢皱起眉,神色也逐渐阴沉。过分宽大的球衣被时舒撩起来,露出平坦白皙的小腹,两侧腰线修长柔韧,大概是热的,仔细看能看到短裤边缘的粉润色泽。他们在幼稚地比腹肌。何烁也撩起自己的球衣,对着时舒的瞧了瞧,得意:“时舒你太瘦了,你看看你,你看看我。”时舒就伸手去摸他的腹肌:“牛哇!你怎么练的?梁径和你差不多,不过他比你硬,你怎么练的?”“你吃太少了,身上也没什么肉让我摸摸”,说着,何烁伸手去摸时舒小腹:“太单薄了,你得先长点肉”为了方便何烁摸,时舒还挺了挺腰,闻言愁苦道:“怎么长啊?我吃得够多了。我每天都喝牛奶”两个人你摸摸我,我摸摸你,站在空调风口旁若无人地交流腹肌心得。何烁的手在时舒小腹上还捏了捏,十分嫌弃:“皮下就是骨头,一点都不实在。你也太白了!你一个男生,这么白合理吗?”他松开手,时舒小腹很快出现一小块被捏的红印子。时舒笑:“我妈遗传给我的!”何烁点点头:“果然是明星!”一声尖锐哨响。下半场开始。梁径没有回答闻京的提议,闻京也没再去问他。梁径似乎一下心情差到极点,闻京喝完水转脸看他的时候,梁径整个人跟冰窖似的,视线落在前方,不知道是在看何烁还是在看时舒,眼底极冷。重回场上的时舒也感觉到了。下半场开始,梁径就没和他有一秒的视线交流虽然他们配合习惯还在,但这种感觉极其不舒服。梁径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有那么几秒,时舒觉得梁径余光里的视线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何烁被虐惨了上场前说的“血虐”这个时候在自己身上应验。梁径几乎压着何烁打,闻京都快看不下去,他不得不暂停比赛:“梁径,你干嘛!”何烁也有脾气:“公平点啊!你干嘛不打闻京,就因为他是你发小兄弟?”闻京听了还有点得意,他朝何烁偏头:“嘿嘿,知道什么是兄弟了吧?”何烁气得砸球。梁径面无表情:“打不打?”时舒站一旁,压根不敢和他说话。暂停的那秒,梁径视线恰好和他撞上,不同于之前在教室走廊外的目光交接,这会梁径注视他,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好像他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下半场继续,梁径没再压着何烁打,他似乎想尽快结束这场比赛,打法又迅又猛,好几次时舒还没跟上,他就一个人完成了比分。最后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闻京赶着安慰何烁,澡都没冲就背起书包去找何烁,给梁径说好话。他们这场开始得晚,结束得早。淋浴室里人不多。时舒冲完澡换了衣服就在更衣室里坐着等梁径。可等了一波又一波,梁径还是没出来。时舒能感觉梁径在生气,但是他生什么气啊时舒坐在长椅上反复回想,明明上场的时候还对自己笑来着。周围越来越安静,能听到前方空旷场馆里流窜的风声。从更衣室上方的窗户望去,天际靛蓝,暮色深得不可思议,再有两刻钟,天就彻底黑了。很快,身后传来脚步声。时舒回头。梁径还是没看他,径直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拿出毛巾擦头发。“你怎么啦?”时舒没敢靠近,他坐在椅子上轻声问他。场馆里早就没人了,一会大爷会来锁门。说话声虽然很轻,但这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开口,可前一秒梁径关柜门的声音太大,回声将他的询问盖住了。时舒有点坐立不安。印象里,梁径很久没这么不和他说话了往常就是生他的气,也会当面直接解决,或者自己不依不饶地上去缠,不讲理也好,耍赖也好,反正最后都会阴转多云再转晴。其实这个时候也可以这样。但此前发生了一件事,时舒已经不能很好地处理他和梁径的关系,眼下又这样,他更不知如何是好。“梁径。”梁径听见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时舒低着头,看着落在地上的影子。光线一寸寸暗下来,更衣室里的灯还没开,一切都浸在暮色里,在昼夜的边缘暧昧不清。“梁径。”“嗯。”发出来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梁径闭了闭眼,凉水冲了太久,他脑袋有些昏。时舒察觉异常:“你怎么了?”“没什么。”梁径很快换好衣服,拿起书包:“走吧。”他快速走过时舒身边,似乎在躲避什么,明明之前阴沉地快要吃人。手腕被捉住,时舒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在生我气?因为因为我不让你亲我。”梁径没有说话。握住手腕的手心潮湿温热,没什么力道,他总是这样梁径慢慢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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