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暂时找不到陆松。估摸最近也不可能见到他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陆松妻子范氏身上着手。陆松如果没跟范氏提及过往,那范氏听了儿子的话也不会当回事。但若是陆松曾告之妻子自己给锦衣卫当内应,那只要说有关于锦衣卫的事情,范氏就会明白将会有影响夫妻命运的大事发生,只要她不傻便会主动来寻。当晚,朱浩简单收拾后,便坐在桌前写东西。京泓问道:“今日不出去听书吗?”朱浩笔未停,随口道:“白天连两位王子都在用心读书,难道你不应该比他们更加努力吗?”白天朱三和朱四也想听的故事,但被朱浩拒绝,朱四本身没听过也就没多在意,姐弟二人现在一门心思想出城去玩,把精力全用在学习上。“对了朱浩,听我爹说,兴王只有一个儿子……为什么现在会有两个?他们……真的是兄弟吗?”京泓回家几次后,终于开窍了。兴王就一个儿子,对外并不是秘密,陆松之前已有意称呼朱三为“世子”,而称朱四为“王子”,可京钟宽大概能猜想到,王府这是用的障眼法,两个王子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朱浩道:“你进王府,是来探究谁是世子的吗?我们的目的是读书,他们是谁很重要?”“我……我只不过好奇罢了。”京泓显得底气不足。朱浩继续问道:“你爹还跟你说了什么?”京泓沉默不言,似不想把家里的事告诉朱浩,但一想在王府里自己求朱浩的时候居多,如果连这都要隐瞒的话,那以后不是要遭至朱浩的冷遇?“我爹还说,你是朱家人,朱家乃锦衣卫之家,你爹是锦衣卫百户……说你进王府的动机不纯。”京泓的话,让朱浩失声笑了起来。京泓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朱浩道:“你爹说得没错啊,现在全王府的人都知道,我朱家对王府有不轨的企图,你不觉得他们像防贼一样盯着我吗?”“啊!?”京泓没想到朱浩会坦然承认。“别说我,你自己不也一样?你以为你爹让你进王府目的就很单纯?地方官员原则上不能跟藩王来往,你爹或许知道自己长寿知县这一任任期干不到头,便趁着坐在县尊的位置上巴结兴王,这比当官更重要,意味着以后他还有机会当官,谁也不能说自己比谁更高尚!”朱浩言辞间丝毫不让。京泓气得够呛,大声嚷嚷:“才不是呢,我爹不会为了当官做那等绳营狗苟之事!”本来二人关系很好,但因朱浩对京钟宽安排儿子进兴王府当伴读动机的揣测,京泓生气了。而后二人一句话都不说,大概是准备长时间冷战。其实这正是朱浩的目的……这下终于清静了,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再被人打扰。…………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朱浩就起床,穿戴整齐来到院子里洗漱。京泓起来得也很早,但因昨夜两人发生争执,对朱浩做什么不加理会,独自坐在窗户前发呆。朱浩乐得如此,因为待会儿就有不方便京泓参与之事发生。值夜侍卫相继散班,外面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有人直接回家睡觉,有人则会等吃过早饭再走,因人而异。就在此时,巷道里有人打招呼。“嫂子,这是要往哪儿去?”侍卫的声音很清晰。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传来:“带孩子回家换身衣服,顺便捎些东西回去。”朱浩来到院门口,就见陆炳跟一个长相秀气的年轻妇人往王府西门走去,路过朱浩住的院子时有意放缓脚步。本来年轻妇人要陆炳进门叫朱浩一声,却见朱浩主动迎了出来。这年轻妇人不用猜,就知道是陆炳的母亲范氏。“陆炳,这是你娘吗?伯母好,我是陆炳的同学,叫朱浩……我来帮你拿吧。”朱浩热心地说道。就在范氏愣神时,朱浩已走过去,顺手接过她手上提着的包袱,范氏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若是一般男子这么上手的话,多有不妥,但换作朱浩这样一个小孩,就没人在意了。“伯母,我们有话出去的路上说,尽量别让人察觉端倪。”朱浩压低声音道。范氏没想到朱浩会如此机警,带着些许不安,又跟那些路过打招呼的侍卫颔首示意,把包袱交给朱浩,一行三人往门口去了。走了一段趁着周围没人,范氏低声问道:“朱浩,你让小炳给我说的那些话,是何意?”朱浩道:“伯母,跟你说之前,我想确证一下,你对此知道多少?你应该清楚我是朱家人,家里是锦衣卫,而王府中人都觉得我是朱家安插在王府的眼线,所以对我防备
有加……其实我跟陆典仗关系不错。”朱浩的谨慎让范氏稍微松了口气。这说明朱浩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谈事情,会让人安心许多。范氏看了儿子一眼。此时陆炳手里也拿了一点东西,应该是中秋节兴王府下发的礼物,但因为陆炳值班后就被紧急派出去公干,东西没有带回家。觉得儿子年幼听不懂自己的话,范氏小声对朱浩道:“其实小炳父亲,把该说的都跟我说了,他……也说了你跟他的事。”朱浩这才知道陆松跟妻子的关系有多好。“小炳的祖父供职于锦衣卫,子承父职,小炳父亲也算得上是锦衣卫中人,如今锦衣卫那边以此为要挟,小炳父亲很为难,既不想陆家有负兴王府,又不想暴露身份,一时难以抉择。”范氏继续补充。朱浩终于知道陆松为何会帮林百户做事。林百户是拿陆松父亲陆墀曾当卧底的事进行要挟,若是陆松不答应继续为他们做事,就会把陆墀的身份揭穿,那陆松作为卧底的儿子基本不用在王府混了。当然,范氏嘴里所谓的不想有负兴王府只是托词,更多的还是为陆家今后的前途考量。这也是为何陆松会把事情原委告诉妻子的重要原因,对于陆松来说,身份败露最多被调到别的地方当军户,甚至可以继续为朝廷做事。但对于范氏来说,她本为朱厚熜乳母,深得兴王妃信任,若是陆家有负王府,对范氏来说极不公平,仔细掂量后夫妻只能商量着来,先稳住林百户那边,在不伤害兴王府利益的情况下,用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去应付公事。朱浩道:“伯母,其实我也怕泄露秘密……才以这种方式跟你说,时间仓促不便细谈,总之你要想办法及时通知陆典仗,让他最近别去跟林百户会面,因为王府此番把他们调走,就是知道王府典仗中有人为锦衣卫做事,只是现在他们不能确定那人是谁。”“什么?”范氏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丈夫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更没想到前来示警的居然是朱浩。本来从西院出来到西门就不远,大门近在眼前,朱浩眼见范氏脸色大变,急忙提醒:“言尽于此,伯母不要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冒险让陆炳跟你说,总之兴王府在锦衣卫那边也安插有内应……大概如此吧。”说到这里,朱浩突然恢复孩子天真的一面,笑呵呵大声道:“陆炳,我就送你跟你娘到这里了,包袱好沉啊……你快跟你娘回去吧,等下上课的时候再见。”…………当范氏带着些许惊惶不安离开王府时,朱浩明白这对夫妻心中有多焦灼。夫妻本来能在王府中过安稳日子,却被锦衣卫要挟,如果事情传出去,他们只能再寻地方生活,王府会不会对付他们两说,但你给朝廷当眼线刺探兴王府的情报,本身就是兴王府的敌人。之前创造的让陆家兴旺发达的便利条件,都将付诸东流。上午到了学舍。京泓还是不打算原谅朱浩,埋头看书。朱三和朱四到来,一进屋就四处看。“阿炳那臭小子不知跑哪儿去了,明明昨晚还在王府。”朱三对陆炳不在很生气。她掌控欲很强,什么人什么事都要顺着她的意思来,似乎陆炳只是她的小跟班,不能有自己的事情一般。朱浩道:“我早晨看到他,跟他娘一起出王府去了。”“是范娘吗?”朱四眼前一亮。明显他跟范氏的关系极好,那是他的乳娘,相当于他半个娘。朱浩点点头。就在此时,袁宗皋带人进入屋子。“袁先生。”几个孩子都起身向袁宗皋行礼,毕恭毕敬。袁宗皋笑着点头:“不必拘礼,这几日隋教习不在王府,你们的课业由老夫暂时兼领,如果你们有不会的地方,只管问便可。”袁宗皋作为王府长史,王府上下那么多事,居然会跑来给孩子上课?朱三笑道:“袁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不会的问朱浩就行,这次考试我们一定会通过,到时就可以出城玩……袁先生看好了,届时保管让您大吃一惊。”“哦,呵呵,看来你们对朱浩的学问很认可啊。”袁宗皋这只老狐狸,笑起来别有深意,“但你们的课业始终需要人督促,这样吧,你们若实在没有问的,老夫便去了,回头有新先生履职,他是生员出身,学问不错,迟些时候就会来,你们称呼他公孙先生便可……”几个小的这才知道,隋公言等于是彻底被王府放弃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王府方面就找了个临时先生,一个姓公孙的秀才回来顶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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