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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傻。沈棠稍稍表露出一点意思，他就能猜个大概。周家需要他是事实，沈棠想借着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后再决定这段感情的归处也是事实。沈棠声音苦涩。“我不确定。”他没有那么胸有成竹。决定要宋禹衡留在四九城后，他整宿睡不着。害怕宋禹衡对他只是短暂的迷恋，也害怕宋禹衡会为了家人而放弃……宋禹衡笑了下，满是嘲讽。“说白了，你只是不相信我爱你。”沈棠还要说些什么，前面就传来了周明庭的声音。“阿衡，准备下山了。”宋禹衡应了声，推开沈棠，面无表情往前走。周望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能带走的东西不多，一个手提箱足以装下。楚居衍身上裹着警卫员的大衣，跟周望生并肩站在小屋前。他的病还未好，面颊带着不正常的红，但双眼有神，满是轻松。周望生看着从屋后出来的两人，跟沈棠对视一眼。“谈过了？”沈棠点头。宋禹衡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的去留，他们早就达成了默契。周望生看着冷笑的宋禹衡，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深深看了眼小屋，转头对众人道：“走吧。”下山的路格外的短。沈棠看着宋禹衡的背影，只觉得须臾而已。大队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周望生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或眼熟或陌生的面庞，深深鞠了一躬。“周某多谢诸位多年的照顾。”以他的年纪，是在场大多数的长辈。人群纷纷侧身，避开了这一礼。在警卫员的搀扶下，周明庭站着身子，也跟着鞠了一躬。转身面向沈广亮又是一鞠。沈广亮都没反应过来扶他。周明庭露出温和笑容。“多谢沈队长以及各位对家父的照顾。”宋禹衡去卫生室收拾行李。碍于有警卫在场，沈棠不敢多说，靠着墙，看他将东西一点点收走。“小衡。”宋禹衡没抬头，扯下他们前夜才一起躺过的床单。沈棠按住他的手，目带祈求。宋禹衡挣开，没有犹豫就将其投入火炉中。沈棠要去拿，就被他一把扯住。“我的东西，我想怎样处置你凭什么管。沈棠，是你先不要我的。”好归宿火舌很快吞没了床单，屋里弥漫着一股烧焦味。宋禹衡松开沈棠的手，提起手提箱。“我来吧。”警卫员接过宋禹衡手里的行李。直觉两人还有话说，他先一步出了门。也不敢走远，就在院里等着。沈棠上前一步，抱住了宋禹衡。在决定让宋禹衡回去的时候，沈棠就想到了他的反应。他们太了解彼此，也太清楚怎么刺痛对方。“小衡，你太狠了。”宋禹衡启唇，反问：“你也一样。沈棠，我只会比你更疼。”沈棠呼吸一滞，更用力的抱他。宋禹衡僵直的站着。原来，拥抱才是最疏远的事情。两个人分明紧紧贴在一起，却看不到对方。像是短暂有了交集，然后奔赴各自的方向，再无重叠的可能。“小衡，我很快会去见你。”宋禹衡冷声道：“随你。”从屋里出来，宋禹衡瞥到屋檐下寥寥无几的煤球，攥紧了手。其实，一切早有迹象。只够一个多月的煤球，分粮时大半工分都兑了钱，反常的粘人和纵容……他没再回头，径直走向大队院。“宋大夫，你也要走吗？”“还回来吗？”宋禹衡道：“不了。”他唯一留恋的理由都不要他了，还回来有什么用。人群中，牛福撇嘴低声道：“就说他留不住。当初还非要选他当保健员。”沈广亮警告的看了眼他，牛福缩进人群不说话了。公社书记得了周明庭的示意，忙道：“新的保健员马上到位，大家不必担心。”建强被父母从被窝里拉出来给宋禹衡送别。刚走进大队院，听到这话后，眉眼耷拉了下去。宋禹衡也注意到了他，招手叫了过来。“认真看我留下的书，有问题就写信给我。地址会有人给你。建强，别放弃学习。”建强已经到了明白事理的年纪。他知道有些人分开后，就很难再见了。师父的家在遥远的地方，火车也要很久才能到达。“等我长大了，能去找你吗？师父。”宋禹衡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我等你。”建强吸了吸鼻子，松开了扯着他衣角的手。宋禹衡轻叹了声，转身就要进车里，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女人，警卫员反应迅速将她拦下。她也不强求，当即就跪了下来。被她拉着的凤霞一个趔趄，也跟着跪下了。“宋大夫，”凤霞妈道，“我求求你，把凤霞带走吧！”家里男人听说今天来的大领导是宋大夫的家人，立即就回了家，要扯着凤霞来认亲。要是能跟大领导家扯上关系，他家以后肯定能得到庇护。凤霞奶奶嘲讽道：“就说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啥出息。人宋大夫闲来无事逗逗猫狗，你们娘俩就当真了。没有小姐的命，净做小姐的梦。这下梦醒了吧！你们丢脸就算了，累得我们也被人笑话。”凤霞妈啥话也没说，拉着凤霞就往外走。她很清楚，宋大夫走了，凤霞会遭遇什么。宋禹衡停下脚步，有些诧异。“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凤霞要是跟着他走了，再要回来并不容易。没有父母舍得半大的孩子背井离乡，跟着一个并不十分了解的人走。所以，他没有提要带两个弟子走。只是心里愧疚，当初收下他们想着有的是时间，能慢慢教导，没想到分别来的这么快，都没来得及为他们好好规划后来。“我知道。”凤霞妈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但您要是不带走她，凤霞这辈子就完了。”凤霞爸赶来，冲宋禹衡尴尬一笑，然后去拉地上的女人。“丢脸的玩意儿，知道这是啥场面，有你说话的份。快起来，带凤霞回去。”女人不理会他，只望着宋禹衡，满眼祈求。宋禹衡目光落在凤霞瘦干的胳膊上，半晌，点了点头。“好。”女人喜极而泣，将凤霞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也不敢耽误，生怕惹宋禹衡不快，就放弃了凤霞。“去。”她推了下不知所措的凤霞，“跟你师父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警卫员见状，要接凤霞，凤霞爸却横插进来。“宋大夫，我家把凤霞养这么大，你这说带走就带走，我们这七年花在他身上的……”“呸！”人群中一个大婶儿看不下去了，“你还好意思说。凤霞四岁就背着弟弟，踩在板凳上给你一家子做饭。吃的还不如狗食，做的比你家老太婆还多。要说吃的粮食，她干的活早就抵消了。”“就是。大男人脸都不要，啥话都能说出口。”“……”任凭人群如何声讨，凤霞爸都没让开。他养个丫头，还指望嫁人了卖个好价钱给儿子娶媳妇，被宋禹衡这样带走了，谁给他娶儿媳妇的钱。四九城山高路远，他说理都没地方去。周明庭给身旁的男人使了个眼神。男人忙掏出钱夹，向凤霞爸走去。看着男人递来的五张大团结，凤霞爸没接。“就这点。”宋禹衡这亲戚的气派，他多要些对方肯定愿意给。男人一笑，作势要收回钱。“那就罢了。一个七岁的小孩，锦衣玉食也花不了这么多。”“哎，”凤霞爸忙伸手去拿，“算了，她毕竟是我的种，能有个好去处，我也放心。少点就少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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