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连璋喉头一哽,眼神自责又痛苦,身?子一颤竟往后退了半步,“是我以前浑说?了话……”“无妨,只是如今——”谢昭宁又低低笑?了一声,清晨微弱的曦光落在他肩头,灿金色的光点亦在他眼瞳中轻快跳跃,他整个人忽得便?焕发出了生机来,格外得夺目,“——有人信我了。”霍长歌乘步撵先去?皇后宫中与她?请了安,南烟便?将晨起那事儿说?了,略过连珍不提,皇后端庄抿唇一笑?:“我原便?想你这个头儿小了些,正担忧,如今倒好,说?甚么甚么便?来了。”霍长歌陪皇后用过饭,便?先行回了偏殿,只漫说?昨个儿夜里没睡好,如今困顿得不行。皇后也不留她?,这几日连凤举阴晴不定,性子颇难捉摸,多一事不若少一事,皇后生怕霍长歌孩子心性又不爱守规矩,万一冲撞了连凤举,便?不好说?。霍长歌适才一脚踏进?自个儿偏殿的门,绛云便?扑簌簌从枝头拖着红霞似的尾羽飞下来,落在她?脚边拿毛绒绒的头蹭着她?。“你耳朵倒尖,是听见我回来了么?”霍长歌笑?着蹲下,抚摸它背,绛云抬起一脚蹭了蹭自个儿耳朵,似乎能听懂人言一般,姿态倒越来越似一只小奶狗。苏梅正端了谷物出来喂绛云,见到霍长歌,便?将小瓷碟递给了她?,俩人有一搭没一搭随意聊了几句话。霍长歌喂着喂着绛云,余光一瞥,见南烟垂首立在不远处,时不时瞧着她?便?要出神,似乎自打她?见完南栎回来,虽说?对霍长歌仍是关怀备至,便?举止说?不出得古怪。可她?自个儿也不遮掩这份异样,还总名正言顺得摆在明面儿上,就如她?非要挤着与苏梅睡外间,似乎——生怕霍长歌瞧不出她?古怪一样。倒是耐人寻味得紧。霍长歌便?敏锐觉察,南烟似乎不大像是皇后的人,只她?前世来京城时,便?连皇后亦尘归尘、土归土了,勿论皇后还是南烟,她?一个也不识得。霍长歌喂完绛云回屋歇了一会儿,结果梦里翻来覆去?都是谢昭宁,她?“唰”一下睁眼,愤愤一把?掀了锦被,直直瞪着帐顶坠下的流苏,翻身?抬头又见床头悬着的兔子灯,莫名羞又恼。她?晨起那会儿已觉察出了不对劲,谢昭宁对她?、她?对谢昭宁,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但?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原怜惜他得很,只觉自个儿欠他甚多,如今日复一日这般相处下来,似乎“亏欠”的心思?越发淡了……霍长歌前世便?没那么多的情感,只一心想长成如她?爹一般能够撑起北疆三州的将帅,往日里与她?示好的男子也不在少数,只她?从未停下脚步认真瞧过他们。她?十六岁初出茅庐,十八岁辽东便?变了天,十九岁家破人亡入京,至死都未以一个姑娘家的身?份活过,她?先是霍玄独女,然后才是霍长歌,而霍长歌之下,拨开?那些恩恩怨怨纷纷扰扰,方才是一个姑娘家。是夜,霍长歌腿又倏得抽筋,她?忍不住蜷缩着身?子痛呼出声,南烟与苏梅闻声惊醒,忙从外间进?来,南烟点了灯与她?揉搓小腿,苏梅又去?寻人要热水,摆了帕子与她?热敷痛处。霍长歌折腾半宿,出了一身?的汗,还未睡下,卯时便?又近了:“去?跟太傅告个假……”霍长歌冷汗涔涔道:“今日我就不去?了……”南烟应一声,她?才放下心,气息缓了一缓睡着了。待到了第二?日夜里,霍长歌腿又抽筋,疼醒了。如此反反复复四五天,杨泽那处先行受不住,与霍长歌批了长假,着她?好生修养着,她?本就是个凑数的,去?不去?也没那般重要。只她?这一缺席,便?与谢昭宁一连几日见不着,她?心底本就存了事儿,见不着谢昭宁越发得煎熬,夜里腿疼睡不安稳,还总能听见重重宫墙外有野猫“嗷嗷”得乱叫,时有撕心裂肺时有温软缠绵,叫得她?说?不出得焦躁。她?白?日里既然不用再去?崇文馆,便?照惯例晨起与皇后去?见礼,闲聊上两句家常,只连凤举与太子她?却又常不得见。日子久了,霍长歌便?觉皇后也有古怪,按理来说?,皇后当?不该不知?皇帝只是拿联姻的名头与她?画地为牢,将她?困在京城,却哪个皇子也不会让她?嫁才是,可皇后常背着皇帝与她?聊起连璋、谢昭宁与连珩三兄弟,似乎关心她?情-事得很,又不住提点她?再过一个夏秋便?要及笄——该谈婚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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